偏生姒明华还张开手展示似的缓缓转了一圈,鸦羽似的长睫抬起,一双浓如墨的凤眼掀起眼皮,挑眉看着他笑,对他发出灵魂致命问题。
“喜欢吗?阿尧。”他问,“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惊喜呢。”
“我说过,只要你同意与我欢好,我便什么都答应你。”
“你不是喜欢赵姑娘吗?你瞧,我这就为你变出来了。”仿佛诱哄小孩子似的,昭王殿下凤眸含笑的望着他,“你我虽同为男子,但姒明华不能给你的,赵姑娘都可以满足你。”
“以后只要你想,我任何时候都可以是赵姑娘。”
“那画上裙子被血模糊了,早已看不清原样,我只能照着记忆描了个近似的图样,让府里的绣娘们连日赶做了出来。”姒明华轻轻一笑,“你瞧着可还满意?”
——可还满意?
——可还满意?
——可还满意?
……
面对这一连串的发问,这一个惊悚的“惊喜”,岑尧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忍住,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神情来,颤抖了两下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爹的,吓死个鬼啦!
对姒明华来说,此般场景自然是对方准备已久的惊喜,可对岑尧来说,简直莫过于巨大的惊吓。
试问,有谁看见画像上的人活生生的朝自己走来还能笑得出来?
尤其是这画中人还是他早已看破尘缘,决定友好平静分开的前妻。姒明华这么一装扮,难免让岑尧想到恶鬼缠身,阴魂不散之类的可怖场景。
“你、你……你怎么穿了这身啊!”岑尧面上强装淡定,内心却不住的痛哭尖叫。
穿浅色衣裳的才是‘赵姑娘’,穿红裙子的,那是赵明娇附身啊啊啊啊!
青年脸上的神情虽然激动,但显然并不是高兴,这让正静待着夸赞的姒明华渐渐淡了笑容,脸上也失了几分温度。他还在笑,“因为阿尧画像上的我就是穿的这身啊,不可以吗?”
“我还以为阿尧会很惊喜见到我这身装扮呢。”他拢着袖子半倚在柱子上,晦暗的阴影中投来似笑非笑的一瞥,声音让人辨不清楚喜怒,“原来不是啊……”
岑尧叫他那一眼看得背后发凉。
脑子里下意识的警觉,好像只要他真的点个头说不喜欢,今天这道门他也就别想出去了。
他这才将视线落在那人的脸上,仔细的打量,发现姒明华的眉宇间还萦绕着一丝疲倦,此时半垂着头的时候更甚。料想对方也不是那种闲得没事干的人,当初连他送的唇脂都百般推辞,更不会无缘无故的穿上女装。
姒明华猜不到他何时回来,又不会让别人看见,定然是自己梳妆了许久,然后顶着这身打扮一直等他。
岑尧喃喃出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其实心里并没有别的想法,脑子里堪称空白到茫然。岑尧向来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之所以百般迁就于姒明华,也不过是对方手里拿捏着他想要的前途和权势。
他这人骨头硬,犟脾气也就罢了,还是个假清高。
旁人逼不得,越是逼迫他他就越是一身反骨,越是不肯屈服,宁愿玉石俱焚也要出一口气。可也软不得,你在他面前一直矮着一头,他就气焰嚣张的在你头上蹦跶。
等你没用的时候,他就轻飘飘一脚,利落的把你给踹了!
所以针对岑尧这个臭个性啊,就非要软硬皆用才行,威逼利诱缺一不可。又要吊着点东西让他觉得你身上有利可图,又要略施小计压着他点,不然等他得了势立马就要反扑回来。
最最重要的是,你要让他有面子。
等他知道跟着你能够借势而起,能够在外面畅快至极的耍威风,吃到了好处,自然就舍不得走了,自己就屁颠屁颠的紧跟着你了。
姒明华可不就拿捏着他这点吗?就跟撒鱼饵一样,他一路走一路撒,哪怕明知道前方有危险,以岑尧这性子,即便纠结又不情愿,还不是乖乖跟过来了
而且姒明华还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势,就是他懂得服软。这才让岑尧三番四次将即将爆发的情绪又压了回去。
若是他只图旁的,岑尧自然敌不过他,只能被稀里糊涂的牵着鼻子走。
可偏偏他想图岑尧的心,那就胜负难分了。
一朝不慎,垂钓者掉以轻心,反被鱼线拽着往湖里拖,徒溺死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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