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一手端起碗,一手握着调羹,单膝跪在榻前,身子向她的方向探起。只是还低着头,不去瞧她。
嬿婉见此,也不理睬他,观赏了片刻他的身段。但见他似有若无的微微一晃,就又心软了。
她倏然探过身,伸手勾起他的下巴,吐气如兰道“进忠公公躲着本宫干什么?”
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若是在铺着软垫的地上都跪不住,他早活不到这会儿了。可知道有人心疼,自然又不一样了。
“奴才不敢。”他顺从地随着被丹蔻染红指甲的手仰头,摆出一副任人采撷的样子来,眼睛却依旧下垂着,显出两分委屈的意味来。
卸去了一身的气势,眼前人瞬间从刚刚对她坚壁清野的皇帝心腹太监,变成了被雨淋湿的小狗,可怜兮兮的卖起惨来。
嬿婉被蓦得戳中了一下,轻轻摩挲一下他的下巴,玩味道“你有什么不敢的?进忠公公,你胆大包天啊。”
“奴才不知道错在何处,还请令主儿示下。”
她凑得更近了些,叫他避无可避“今日怎么不肯看我?”
他微微偏了头,修长的脖子上青筋显露,有种别样的风情与美感,却装作听不懂,故意道“您是主子,是九天上翱翔的凤凰,奴才不是地里的一片野草,本就两不搭噶。若奴才不知趣儿凑近了,只怕污了您的羽毛。”
“进忠,你可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拢住了皇上的心’,这可还是你教我的。”
进忠这才抬头看嬿婉,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带了两分欲语还休的勾人,抿紧的嘴多了点儿可怜样“主儿就是做得太好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奴才是怕有朝一日再帮不上主儿什么,没了价值,遭了您厌弃,不如早早的守好了自己的本分。”
明知以进忠的心性儿,他是在以退为进,要自己一个承诺。可偏偏她就吃这一套,瞧着他跪在自己跟前眼巴巴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快活儿。
她的手就放肆起来,拇指从下巴一直推到了他的唇瓣“进忠公公,有价值没价值你说了不算,本宫说了才算。本宫说你有,你就是有。”
“再说了,公公既然这样未雨绸缪,难道不知道技多不压身的道理?总应该多学些东西,叫自己更有价值些呢?”
见他还没反应过来,嬿婉就松了手,转而扯住他的领子,拉着他一步一步膝行向前,跪直了身子靠向自己。
几乎是贴在他耳边,悄声调戏道“你自己不琢磨,难道还等着本宫言传身教么?还是要本宫赏个欢喜佛给你?”
进忠的脸瞬间从被她揉玩过的唇瓣红到了耳朵根,什么造作的心思都没了,眼睛闪躲着,这次是当真不敢再瞧她。
嬿婉推他一下,冲着他手里还端着的碗努努嘴,气定神闲的指使他“本宫渴了。”
他忙一勺一勺的喂她,见她殷红的唇微张,觉得自己被她揉过的唇处跟烧着了一样,又面红耳赤起来。
嬿婉喝了半碗,看他羞赧成这般模样,跟今日刚进来时镇定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将芸豆卷塞在他嘴里,又故意笑道“剩下的玫瑰甜水本宫也一并赏你了。只是进忠公公,拿了本宫的甜头,就要为本宫出力啊。”
进忠闻言差点噎住,连忙端起碗一饮而尽,又咳了好几声。
嬿婉起身给他拍背,嗔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这又岂是他小不小心的事儿,他的眼睛留恋的在她的脸上一寸一寸拂过,才张口道“令主儿——”
嬿婉的食指就点在了他的唇上“这话本宫只说一遍,盼着你能记住。本宫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从不后悔。进忠,哪怕旁人不晓得,你总该是明白的。”
进忠颤抖着摸了一下嬿婉腰间系着的凌霄花玉佩,直视上了嬿婉的眼睛,轻声应了句是。
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又有点旖旎起来,嬿婉含笑问道“芸豆卷好吃么?”
他刚刚被她的话惊了许久,连贡品的玫瑰香露都是囫囵吞枣,更遑论是芸豆卷,但好听话还是张口就来“自是好吃的,您的永寿宫出来的东西,就是白米饭也比旁出的香甜。”
嬿婉一眼便知他的心思,坐回了位子上“那是本宫亲手做的。”
进忠又惊又喜又悔,一颗心如同被蜜糖浸着,就见嬿婉拿起剩下的一块儿芸豆卷咬了一口,眸光潋滟的轻声道“进忠,你想再尝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