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看到扣儿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后,王绮芳对她说的话,只信六七成——或许,玉珠是有些轻狂,但扣儿也未必就无辜。
想借元娘的名头打压异己,那就打错了算盘
院门外,玉珠直挺挺的跪在石阶下的碎石铺成的小径上,目光平视,神态也少有的镇静。唯有滚着单丝绣葡萄穿枝纹的广袖下,一双纤纤玉手紧紧握着,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紧张,但又兴奋,更多的则是孤注一掷。
片刻后,院子里传来衣履悉索的声音,玉珠连忙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上,掩住脸上的一切表情,蜷缩的身形勾勒出惶恐、胆怯的假象。
刚摆好pose,头顶上便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你就是玉珠?求见本少奶奶有什么事?可是苏姨娘有什么不妥?”
玉珠先是深深的磕了个头,嘴里凄然的说:“奴婢就是玉珠,是来给二少奶奶请罪的,奴婢知罪了,还望二少奶奶看在奴婢是初犯的份儿上,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这话听着新鲜,你犯了什么错,本少奶奶怎么不知道?”王绮芳扫了一眼院外甬道上,探头探脑瞧热闹的下人们,冷冷的笑道,“玉珠,先不说你究竟犯了什么错,就单凭你不听主人吩咐,硬跪在主母门前胁迫主母这一条,本少奶奶当场发作了你都不为过”
玉珠直挺的身子瑟缩了下,随即又挺了起来,语气悲咽的说:“二少奶奶恕罪,奴婢绝不敢胁迫主母。实在是奴婢觉得自己犯了大错,生怕二少奶奶怪罪,这才——”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口口声声说二少奶奶‘怪罪’,好似咱们二少奶奶是那种是非不分、处事不公的人。”赵嬷嬷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明白,她跨出两步,冷着脸子呵斥道:“明明是你目无尊卑,对大小姐不敬,不但口出诳语,还胆敢打翻大小姐的饭菜……玉珠,我问你,这一件件可曾冤枉了你?”
“……”玉珠垂下头,沉默了片刻,这才带着哭声说:“赵嬷嬷说是什么,奴婢便认是什么。请二少奶奶饶了奴婢吧”
王绮芳暗自摇摇头,赵嬷嬷太沉不住气了,岂不知玉珠就等着这句话呢。
至此,她总算明白了玉珠主动挑衅元娘的原因,呵呵,这是要用自己给她王绮芳栽赃呀。
唔,也是,王绮芳自回来后,数次使出雷霆手段惩治不安分的下人,赵家的仆妇们私下里都笑骂二少奶奶面酸心狠、下手无情,不如太太仁慈如何如何。
而苏姨娘呢,则是这则流言的最佳推手,她听到小丫头的回禀后,便让自己安插在各个院子里的钉子,上窜下蹦的帮着散播谣言,最好能传出赵家,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赵家二少奶奶对下人不仁、对丈夫的妾室不慈,没有当家主母的气度。
对此,王绮芳心知肚明。现在可不比过去,她身边得用的人才多得是,内院里,仅一个清云便能打探不少消息,而且多是些被人的阴私。
“你这小蹄子,我让你胡说八道”
赵嬷嬷见周围窥探的目光越来越多,心下一急,抬起脚就要踢过去。
“嬷嬷,慢”王绮芳连忙拉住赵嬷嬷激动的身形,让身后跟着的清雨把赵嬷嬷扶回去,接着她转身看向依然恭敬跪着的玉珠,喟叹道:“唉,算了。元娘向来最心软,原本就没有想过惩治你,这次看在元娘的份上,本少奶奶就饶了你。不过,日后再敢对大小姐不敬,眼里没了尊卑,别怪本少奶奶家法森严”
说着,王绮芳仪态优雅的转过身子,返回院子。
“这……”怎么和苏姨娘预期的场景不同?玉珠一个人孤零零的跪着地上,脸上闪过一抹黯然。
这天,清风形色匆匆的赶了回来。
“怎么样,调查清楚了吗?”
王绮芳随手递给她一个肥硕的桃子,神态自然,一点没有把清风当外人、下人看的意思。
“谢少奶奶,”清风却有些不自然,动作迟钝的接过桃子,双手捧着个肥桃子,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傻气。
“恩?白管事有什么背景?”
王绮芳一手用竹签子插了片切好的桃肉,一手捏着帕子托在元娘的下巴旁,把桃片儿塞进小丫头等着的小嘴里。
“厄……”清风终于回过神儿,见王绮芳并没有让大小姐回避的模样,便整理了下思路,汇报道:“回二少奶奶,这个白管事祖籍胶州,外家祖籍登州,白管事是遗腹子,自幼在外家长大。但外家的家境也不甚宽裕,白管事别说读书了,能吃饱肚子已是不易。后来,隔壁的一位刘大掌柜见他聪慧却受家境拖累不能读书,便私下里掏了银子资助白管事读书……这位刘大掌柜是刘大*奶的远方族叔,幼时曾受过刘大*奶父亲的接济”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了了,白管事是大少奶奶的人,不,王绮芳拿着竹签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眉头微蹙,或许,大少爷才是幕后主使
“娘?”
元娘美滋滋的咀嚼着鲜美的桃子,正眯着小月牙般的眼睛等着母亲再喂她,等了半晌,却什么都没有等到,她忙疑惑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家娘亲正举着个竹签子发呆。
“恩?”王绮芳回过神儿来,迎上女儿委屈的眸子,忙陪笑道:“哎呀,都是娘不好,忘了元娘呢”
麻利的插了片儿鲜嫩的桃子,亲昵的塞进小丫头嘟着的小嘴里……等等,上次元娘好像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都不是好人,难道元娘也发觉了大少爷企图掏空赵家的阴谋?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