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为了救你啊,招惹是非的九殿下!”安碧城的回答声音虽低,却颇为理直气壮。
“……我没有叫你去冒充吧?栽赃啊你?!”
“……额头不要爆青筋啦……会被他们看出来……好吧,你消失在树形的黑影里,我跑过去想要拉住你,结果,似乎……是一起被拖到这边了,只是似乎‘着陆’的地点不同,我落在空桑山的荒野里——那可真是冻死人的地方——差点被当作奸细处决掉,还好我露了一小手,暂时让他们相信我是‘术师’,不然也不会来到招瑶山找到你啊。”
“是什么‘一小手’?”黄衣与白衣的人群忽然有了新的动作,让李琅琊将后截话咽了回去——“……不会是讨价还价的必杀技吧?”
两个侍者分别捧着两尊琉璃器皿从已方阵营走出,放在英提与琢光的面前。说它们是“琉璃”只是最初的观感而已,那仿佛是五角宫灯的精致容器,表面不停地流动着莹蓝与金彩的光泽,带着琉璃天然的透明感,却窥不见里面的内容。
琢光向李琅琊的方向微微颔首,清亮的声音一点点拆解着他心中纷繁巨大的谜团。
“我们相遇的那棵树,据说在你们的世界有许多名字。‘风声木’、‘月中树’……其实只有它真正的名字——‘长春树’才最为贴切。生长在招瑶山和空桑山交界之地的它,眷顾哪一方的土地,哪一方就能得到丰饶,还有充沛的灵力……空桑与招瑶多少年来都为了神树的归属争斗不休。直到先代的王上商定了用‘仪式’来裁决。”
“风声木”?李琅琊猛然觉得心中有朵小小的灯火被点亮了——那不就是《洞冥记》中记载过一笔的“实如细珠,风吹枝如玉声,有武事则如金革之响,有文事则如琴瑟之响”……
好像听到了李琅琊的心声,琢光微微一笑:——“它发出的声音,开出的花朵,并不全是自然的造物,而是注入灵力的‘愿望’凝聚而成。也就是说,只有具备足够强大的‘术’,才可以得到长春树的护佑,让自己的祈愿成真……
——所谓“仪式”,就是选在一年之始,空桑与招瑶的主人各保存一颗长春树果实结出的种子,用最强的“愿望”去灌溉养育,一年之后哪一方的种子开出花朵,就证明哪一方的灵力更强,神树就会赐予一整年的温暖富饶。
原来那结出夏日烟火般瞬息幻变花朵的,是被执念所栽培,又反过来用灵力影响着现实的祈愿之树……李琅琊努力消化着所闻所见的迅息,渐渐整合出了结论:只有“愿望”更强烈,执念更坚定的一方,才能催开长春树的花蕾——然而究竟是什么样的愿望,会演变出如今兵临城下的局面呢?
安碧城举起了手:“据我所知,这个仪式已经停止很久了吧?所以才会有每夜的‘幽灵军马’的冲杀声?而且……”他揉了揉冻得发红的鼻子:“空桑山那个地方啊,怎么看也不像得到长春树法力保护的样子……”
白衣的英提微微扯起嘴角冷笑了:“仪式早就废止了。因为从三年以前,我们双方手上的种子,就再不曾开过花。‘一定是对方用巫术攻击来作弊’——大家都是这么猜想着,空桑山的苦寒越来越严重,而招瑶山的结界也在一天比一天薄弱吧?琢光少主!”
琢光的眼神始终没有和英提相遇过:“——所以如你所愿,今天就作一个彻底的了结,看谁的祈愿之力更强一筹吧。”
“……那个……我是不知道所谓‘了结’是什么啦,但我觉得,如果是神树,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吗?”李琅琊本能地疑惑着,琢光那种不自然的冷淡态度,似乎隐藏着什么……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在宽大袖子的遮掩下在他手腕上一捻——安碧城笑得水波不兴,一点也看不出底下在搞着小动作:“所以说,我们的到来,可能正是长春树的意志呢。按照‘这一边’的法则,这种强行介入自然规律的灵力比拼,是要有第三方‘术者’的见证才能进行的——那么,二位还等什么呢?”
还来不及为那一串陌生词汇表示疑问,李琅琊就被瞬间亮起的光芒刺痛了眼睛。片刻之后,他才能移开遮挡的手指——而那光芒中的景像,让他除了“瞠目结舌”,作不出其它的反应……
在强劲气流形成的旋风中,有无数雪片在飘扬——不,不是雪片,雪片不会呈现出银白与金黄两种色调,也不会如彗星般曳着绚烂的光尾……那是属于飞行一族的美丽羽毛,它们正随着主人的振翅,在天空中画出舞蹈的轨迹。
玉座上已经不见了琢光与英提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两只硕大的鸟族。一只通体金黄,黑色的羽冠和长尾,姿容宛如图画中优雅的凤鸟,只是体形略小。另一只……则像是巨大化的夜枭,强悍的身体上覆盖着雪白的翎毛,弯曲的尖喙之上,四只缀着银灰色瞳孔的眼睛,正在放射出冷冷的毫光。
银白与金黄色的光波,好像次第展开的花瓣,从两只巨鸟的身上一圈圈扩散。它们微微俯下身子,靠近了各自面前的灯型容器,光波荡漾的范围不离其左右,当两种颜色的光芒在空中相遇,彼此交汇的地方似乎有看不见的力量在碰撞,甚至摩擦出了耀眼而细小的火花——这就是真正“灵力”的较量吗?
(三)
“他们是……他们是……”李琅琊发现自己一直在呐呐重复着无意义的字句,他定一定神,缓慢地向安碧城转过头来:“拜托你给我一个解释?‘术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