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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第1页）

翌日一早，天气清和，钱日台游兴忽起，与莫云携皮囊、着布鞋，摄衣而上，至山之巅，遥见群山匍匐，如万马奔腾；近观石笋矗天，金牌十二，灿烂晶莹。俄而朝云腾起，弥漫山谷，人在斯处，宛如仙境。

“家有万贯，难抵此间一景。择如此神仙之地，栽培白术，数年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其药力药效，优异所在，非一般种术，所可同日而语。沈家居此胜境，家业大兴，指日可待。”

莫云跟随掌柜，天南地北，探寻名山，遍寻培植白术之地，有如此胜景者，并非仅见。此刻，见到掌柜发出感慨，不由大为惊奇。

莫云知道，钱掌柜来此，并非首次。他记得，掌柜信函中，不止一次提及，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并以夫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催他多登羊狮幕之巅，多与沈家联络商洽。

莫云以为，钱氏与沈家，仅是买卖关系，你卖我买，以利养义，多与沈家往来，多听其言，多观其行，彼此熟稔，情谊才固。

但生意，与掌柜说的多登山峦之巅，又有何相关？

接到信函，他有些不明所以，甚至不以为然。

此时，见到掌柜兴致如此之高，心里也是高兴。他顺势对钱日台说道：“掌柜此次亲自出马，只要略施小利，长约必手到擒来。”

钱日台没有回应，仅是一笑。他环顾四周，苍穹之下，群峰簇簇，雄旷壮观。天幕低垂，高远深邃。钱日台睹此胜景，眼界为之一宽，生出人在其下，何其渺小之感。

晌午时分，钱、莫二人刚回金牌山，尚未进屋，就见宗相朝这边走来，两人赶紧上前。

“钱掌柜、莫管事，今日两位山巅一游，可有所获？”宗相笑着招呼道。

“沈案首，此山高峻险绝，其他诸峰，皆俯伏在下。观之，顿感五岭类观东，一览众山小。我主仆二人，半日所得，胜却读书十年。”钱日台深有感触地说道。

“掌柜高雅如此，小子佩服。”宗相听了，不由高看了钱日台一眼。

文人重义，商人重利。先前，在他眼里，钱日台不管人前有多文雅，也终究是个服贸之人。两日接触，钱掌柜似与往常的商贾，不大相同。联想到父亲与他相交十数年，两家礼文相待，合作无间，宗相心想：

“这钱掌柜，谈锋甚健，倒也见多识广，怕不可以寻常商贾相待。”

“沈案首，我来山已有两日了。年关即至，铺里尚有些事亟待处理。贵我两家合作，不知明日能否定妥？”饭桌上，钱日台与宗相边吃边聊，问道。

“钱掌柜，你我两家，合作十数年，情谊之深，谁肯怀疑？今日，我宗高大哥，已前往诸位叔父家商谈。其中细节条款，往年已有成例，明日你我两家，商签便可。”宗相道。

钱日台听了，放下心来。

丑时初刻，宗高回到金牌山，一同过来的，还有廷岳、廷华、廷梅、廷彩、廷标诸位叔父。

是日下午，天朗气清。众人围坐于沈家晒坪，商议书立契约。

钱氏中药铺有二人：掌柜钱日台，管事莫云。

沈家有八人：沈兼三、沈廷岳、沈廷华、沈廷梅、沈廷彩、沈廷标、沈宗高、沈宗相。

“诸位老板，我钱氏药铺。哦，不，我钱某，此次又来贵地叨扰。”看着眼前熟悉的沈家众人，钱日台，钱掌柜站起身，微微拱手，说道。

“先皇乾隆癸卯年，也是立冬，我钱某路过贵地，昏倒于地，几不省人事。是兼三叔、廷贵老板救我一命，今已十余载，我钱某时时刻刻，无不铭记——”钱日台忆起往事，老泪横流。

“钱掌柜，当年你可是体态轻盈，潇洒自如。数年不见，可是发福了。”沈兼三见提起往事，笑着说道。

“钱掌柜，我沈家的白术种，还是你的。”沈廷华说道。

“廷华老板好记性，那年的白术种，是道地的于潜术种。”钱日台说道：“我钱某，走南闯北数十年，以‘信’为本，有恩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