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山术园,宗高,宗灏、宗魁兄弟三人,正指挥几个力夫在挖坑。
白术喜生土,厚朴喜熟土。去岁采收过的术土,今年全部换栽厚朴。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今日我等所做,乃为子孙后代计。”宗高道。
自先皇乾隆四十六年上山,今已十七载。祖父、父亲当年所植厚朴,已有数尺来围。去年夏至,已采收大半,今夏仍将陆续采收。
前人栽树,后人得利,即是如此。
沈家大宅大厅,沈宗相正与莫云管事商洽。
“沈案首,莫某今日,乃是受我掌柜所托,特地前来向贵家族请益。”莫云道。
“管事过谦了。管事此来,到底还有何指教?”沈宗相道。
“指教一节,莫某可无资格。自先皇乾隆年间,你我两家合作,今已十余载。我掌柜说,去岁长约,你我两家,已议定每年之数。临行前,我掌柜再三嘱咐,长约可否调整一二?”莫云道。
“哦?调整一二?去岁已然谈妥,你家掌柜还有何处需要更改?”宗相问道。
“掌柜说,我钱氏中药房,已在杭城开设店铺,贵家族所出白术、厚朴,可否全数售于我钱氏?两家若能取长补短,共谋术业发展大计,杭城术界,定有你我两家一席之地。”莫云道。
“如此甚好。只是沈某在此,尚不能代表沈家,当与诸位叔父、兄长商议后,尽快告知管事。”宗相道。
莫云告辞下山后,宗相来到雪竹垇、钟引塘,与诸位叔父商议。
宗相道:“方才,莫云管事上山,欲要修改长契。钱氏欲将我沈家年产白术、厚朴全数收购,诸位叔父以为如何?”
“术价几何?”沈廷岳问道。
“与萍城、芦市药铺同。”宗相道。
“既是如此,贤侄以为如何?”沈廷华道。
“诸位叔父,先严在时,合约尚且一年一签,合约年前已议妥,何须急作调整。小侄以为,当务之急,即时委派一人,前往杭城、苏城,探得白术、厚朴行情,再做打算。”宗相道。
众人均是点头。
回到金牌山,宗相走进书房,翻开窗课《子曰君子矜而不争》,正要誊改一二,忽从夹页掉出几张宣纸,打开一看,上面誊着几首诗词,其一曰:
玉峰偶成七律一章
群山突兀绕云边,金殿宏开百尺巅。兔往鸟来天合道,龙驯虎伏地通禅。硚痕仿佛岩前架,镜态模糊壁上悬。鼓角并催风里木,笙篁交作碉中泉。忽逢石向千厓转,浑似雷从万壑传。勃勃花情浓雨后,蓬蓬草色漾风前。拈香客罔非高士,拾草人多是少年。名利会逢删尽候,应来此处学神仙。
宗相脑海,想起去年晚春时节,他与张静轩陪吴宗师前去罗霄山一游,偶过玉皇殿,宗师旋令两人分别作诗一首。
回家后,冥思苦想数天,作《玉峰偶成七律一章》呈宗师鉴改。
张静轩看他作完,亦作一首,和之曰:
玉峰高立大阳边,皇殿永升岩石巅。龙凤双双翔此境,独鳏一一静如禅。鱼声响寂孤灯照,经玅唱空万象悬。尺五枢天皎夜月,半山触石流清泉。亦僧亦道养圭旨,若耕若读习秘传。绝壑万松夹锦上,浮云千丈倚窗前。迁乔出谷思何日?自楚来吴忆旧年。透彻玄机春莫渴,上人乐导会群仙。
张静轩将二人所作之诗,誊抄后呈吴宗师鉴改。
数日后,静轩、宗相入书院,求教于宗师。吴宗师并未多言,只是让两人将此前所作之诗拿回,另交给一首七律。
宗相、静轩打开一看,竟是吴宗师同题和韵之诗。其诗曰:
玉峰耸拔透云边,高压群峰万仞巅。御殿清虚称胜境,佛堂静丽坐幽禅。洪钟大叩钟声远,白日依山日影悬。明照松间添皎月,清流石上混原泉。仙桥自昔巴人述,朱石于今下里传。雨后岚光梵刹内,晴初翠色蔬珠前。知君涵养诚端士,似此英豪总少年。稽古力专天路近,何须转念学神仙。
宗相看到那句“何须转念学神仙”,不由得大感佩服。
而今,已有大半年未去书院,不知冠山阁前观水院中的山茶,开的姹紫嫣红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