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金秋,秋山映霞,落叶逐流。金牌山、雪竹垇、钟引塘,进入一年当中最为繁忙的季节。
白术结灵根,持锄采秋月。秋末,白术根梢,气汁下降,悉归本根,正是收采好时节。
宗高、宗灏、宗魁兄弟,每日领着雇来的力夫,奔走于术园,忙着收采。
宗相,则在做着出行杭城的准备。一连数日,他都在挑选白术。
“凡用,惟白为胜。”明陈嘉谟《本草蒙荃》中的记载,宗相谨记不忘。
“江西白术,其形甚小,与浙江野术相似,虽有鹤颈而甚短,其体坚实,其味苦劣……不可用。先皇乾隆朝吴仪洛书中所记,也不尽然。”宗相摇摇头。
这几日,他重新找到《本草蒙荃》《本草从新》两书,一一对照,这才发现,父亲生前,与钱日台、莫云等人谈起白术、厚朴,为何总能滔滔不绝,不落下风。
无他,惟多花时间熟读耳。
吴子书中所记的江西白术,那是何地所出?我金牌山之术,看来,比之书中所载,何止强上十倍百倍。宗相望着手中之术,信心大增。
此术,不知与于种术相比,孰优孰劣?
有鹤颈甚长,内有朱砂点,术上有须者尤佳。
书中所载,倍加推崇的天生术,勾起了宗相的兴趣。
“此番前去,定要亲自比对一番。”宗相想道。
宣风钱氏药铺,莫云昨日又收到掌柜信函,言说杭城、苏城两地,白术紧俏,隽品于术,奇货可居,嘱咐他多收沈家之术。
沈家,昨日伊始,已开始收购山上运来白术。莫云发现,今岁金牌山运来之术,比之往年,其形,似乎更小。
“此为何故?”他眉头一皱,有些不解。某日,宗高来店核对斤两,莫云询问缘故。
“管事莫要多虑,今岁之术,有产于瘠地者,有产于膏壤者。产于瘠地者,术虽小,体坚实,其余同。过后几日,所来之术,即为产于膏壤者。”宗高见莫云有疑,以宗相之语应之。
莫云一想,亦是了然。
杭城,王升、魏玉璜二人正赶往钱氏中药铺。见王、魏两大神医联袂而来,钱日台喜出望外。
“两位神医大驾光临,钱某不甚荣幸。”钱日台抱拳道。
“钱掌柜,杭城术界,谁不知你掌柜大名。”王升呵呵一笑。
“我魏某在苏城,也闻掌柜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魏玉璜也是笑道。
“不敢不敢,钱某多谢二位神医抬爱。”钱日台拱手道。
三人进内室坐下,不一会,金小郎端来三杯岩茶。魏玉璜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赞叹不已。
“此为岩茶,产隽品于术岩上,非贵客,钱掌柜是不肯拿出来的。”王升笑道。
“王神医,你就别笑话钱某了。”钱日台笑着说道。
“前次苏城抗疫,掌柜施以援手,魏某感激不尽。”魏玉璜道。
“神医心怀大爱,钱某佩服。些许隽品,算不得什么。”钱日台道。
“钱掌柜,疗病之功,莫先于药。隽品于术,而今可是杭城名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日,我与魏先生,专为此而来。”王升道。
“近日秋寒乍起,伤感病患日增,我王氏医馆、魏氏医馆,白术、厚朴、白芍寒热之药不敷应用。钱掌柜,你看——”王升又道。
“此事好说,隽品于术,今岁产出尚好,两位神医所需,钱某当尽力而为。”钱日台道。
王、魏两人听了,皆是大喜。两人目的达到,于是告辞而去。
钱日台见两人出门,叫来郝恩麟,询问去岁库存之数。郝恩麟拿过账本,取来珠算,十指拨弄算珠,片刻道:“隽品于术,尚有六百四十斤三两,野于术,剩九斤七两。”
钱日台问道:“江右之术,到杭时间,约在几时?”
“回掌柜,前日收莫管事信函,言今岁八月十三,已来一船。本月底或下月初,应可抵杭。”郝恩麟道。
“本月底,下月初么。”钱日台想了想,说道:“待江右之术抵杭,王神医、魏神医医馆,先各运一成。”
郝恩麟点头记下。
钱日台走进内室,铺开笺纸,取来笔墨,回信莫云:
适承飞翰收到。铺中所存白术,不足七百,杭、苏缺货,恐闻风者迅速赶来,又近晤王、魏神医,皆需术甚急。速将宣(风)市今岁所收,随付捷足(船)载出,庶几可乘时取利耳。切记切记。此复。
回函写就,钱日台唤来金小郎,叫他即刻送往邮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