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已经小了;但雨依旧;这场雨连下了两日;便是叶畅百般设法;灾民当中;已经有十余人病倒。发病的少不得隔离;再委以专人照顾;这一切;都是叶畅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早有准备;那些照顾之人;也得了简单培训丨
到目前为止;叶畅几乎所料必中;每一件事情;初时众人不觉得什么;可是事后必有所应。虽然乡土观念;让村里的人一时之间没有阻止二蛮;可现在叶畅要走;他们慌了。
是真慌。
死亡的恐惧压住了私心杂念;稍晓事理者;都知道若不是叶畅;此次村子里只怕活不下三分之二的人;而且就是幸存者;这几日病的病饿的饿;也挣不了几天
现在雨只是小了些;叶畅若真的离开;再发生什么事情;谁来主持;谁来出主意?
“这几日大伙看到了;叶郎君可是公道”有人忍不住道:“叶郎君若是走了;谁替我们主持公道?”
“对对;不管是发放粮食;还是安排宿处;叶畅君都公道”
众人便想起;在第一日升起火后;叶畅令人将湿柴烘于;然后垫起了简易的榻——第一个睡上去的;乃是幸存者中年纪最长者;而叶畅自己;则是最后一个睡上。
吃饭也是如此;众人先有吃食;叶畅自己轮到最后。
若不说;这些都是小事;没有人会注意;可当叶畅真的要离开后;众人猛然意识到;离了叶畅这个公正的主事之人;他们这些剩余的人会怎么样?
第一件事;便是剩余的粮食会被分掉;然后木筏也会被抢走;或是况家那样儿子众多的;或者二蛮这样泼皮无赖者;他们都能从这混乱中占得便宜。可是大多数人;都将受损。
“叶郎君不能走”有人又道:“若不是叶郎君;谁来主持防疫之事?”
如今已经有几人伤风受凉;但是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严重疫情;连平常总少不得的腹泻;都没有出现一起;这些都是叶畅近于强迫的严令才控制住的。这一点;非亲身体验者不能明白。
“对;叶郎君;求你莫走”
灾民中人纷纷挽留;叶畅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示意娓娘赶紧收拾东西。娓娘忍不住到他身边:“你当真走?”
“某若留下;此人便不可留。”叶畅一指二蛮:“此等泼皮无赖;所谓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者是也。其人在此;不听号令;为难于我;陷众人以逞贪欲;误大事以饱私囊。惜哉某既非官员;又非族长;否则定诛之以安人心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变色。
便是娓娘;也禁不住讶然;这一路上来;叶畅翻脸确实是比翻书还快;可是象这般杀机毕露;毫不掩饰;还是第一次
按理说;那二蛮虽然奸猾恶劣;却罪不至死;可叶畅直接就说;若他有权;必将之诛杀
二蛮原来就是个横惯了的;听了这话;顿时恼了起来;一昂脖子;便跳上木筏;向着叶畅伸出脖子;还用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来啊;来啊;往这里砍;没种砍的话;便是小娘养的”
他一边示意一边叫骂;态度甚为嚣张;大约是这两天相处;觉得与叶畅一伙的蛮人虽然模样凶恶;却并没什么真正的恶行。
至于叶畅;说话都是和声细气的;只是刚刚才见他发了火。
却不料叶畅抬起一脚;正踹在他肚子上;将他直接踢到了水中。
“别靠近我;你身上臭气;便是逆风也能传来。”看着在水中扑腾的二蛮;叶畅厌恶地说道。
他是真厌恶。
他在长安城中也结交了无赖;但是同二蛮相比;那些无赖虽然更痞;可身上终究还有些侠气。而且事情的轻重缓急能分得清楚;不会象二蛮一般;身处危境之时便带头起私心。
二蛮会水;不过猝不及防被踢入水中;当时也慌了;一边扑腾一边叫救命。他原是想爬回筏上;结果一个蛮人毫不犹豫踩了他搭在木筏上的巴掌一脚;剧痛之下;他只能松开木筏;向着岸边游去。
但才够着岸;一根木棍却嗡的敲了过来:“你这祸害;平日里祸害大伙还不够;这个时候想拉着所有人陪你一起死么?”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不仅将二蛮又敲回了水中;也让村民们大惊。
动手的名为蹇林朴;却是平时老实巴交的一个村民。平日里二蛮没少欺负他;如今他媳妇和孩子都在身后;他心知自己势单力孤;在这村子里处处受人欺压;若不是叶畅;只怕就保住媳妇孩子的吃食。
现在站出来支持叶畅;便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第一个动手;二蛮此时发觉水并不算深;当下一边绕开;一边叫骂;无非就是上岸之后要让那蹇林朴好瞧。绕了一段之后;远离了蹇林朴;他又试图登岸;但这时又有人一棍子抽了下来。
蹇林朴抽他的时候还收了手;只是往肩膀胳膊上打;而这一棍子;则是结结实实抽在二蛮的脑门上。二蛮嗷的一声叫;整个人便翻回水中;眼见着那水里泛红;显然是流血了。
此次动手的仍是一个乡民;他亦是有家有口;生性极孝;家中老母原是不愿意离开村子;乃是叶畅半拖半拉弄出来的。而且因为淋了雨;身体有些不适;正是病号中的一个。
他还指望着叶畅继续给他老母用药;将病治好来;如何能看着叶畅离开
有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自然也来了;二蛮最初还是叫骂不休;但到第五个时;他已经又伤又累;也不再嘴硬了;只是反复哀求哭喊。
只不过此时已晚;经过他方才的威胁叫骂;谁敢让他上岸?
第五个执棍赶他的人;更让二蛮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