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眉轻微的皱起,数百年前到现在,他确定自己的记忆没出现过任何断层。他从来没有到过这里,也没有见过这个女祭司。
但是偶尔,他会感觉自己的记忆线条出现了岔路,一条极为清晰,一条极为模糊,像两条平行且永不会相交的直线。
由此才会忍不住问:“我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女人抿着唇。
他凑近她说:“回答我。”
“容我想想。”那女人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苍白的唇吐出一句话,“那个时候,你们中原朝代更迭,似乎是明朝初年。”
少年黑瞳闪烁,抬头看向黑暗若有所思。片刻后他似乎笑了笑,蓦地松手,“唐朝之后,我没离开过中原。”
穿着贵族服饰的苍白女人蝴蝶一样从碉楼上坠了下去,她轻轻叹息,像接受什么宿命一样平静而面无波澜,“您想不起来,也许,是因为这一切的因果还不曾发生……”
远处,李秋元正被身后一个庞然大物追赶,她像无头苍蝇一样朝着皇宫的方向跑,脑海里全是少年的影子,她目光搜寻着他的身影,想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踏上台阶的时候,头顶呼呼的刺破空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节奏。
甫一抬头,她就看到一个穿着华丽服饰的女人天女散花般从皇宫的碉楼跳了下来,而且直直朝着她砸下来。
一股奇异的感觉猛地冲击天灵盖,李秋元的瞳孔散一下,整个人像是被人猛地推了一把,接着就像断了线的木偶垮了一样的倒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有人及时拉住她,只怕她的额头要磕在这台阶上见点血。
李秋元感觉自己的意识短暂的空白了五六秒,醒来时前额正抵在少年的肩,视线一点点缓慢的聚焦。
她感觉浑身发麻,有点动不了,眼前忽然涌出一大片白森森的光。
白森森的光里站着一个打扮庄严,脸上涂着奇怪图案的美丽女人,她有点怜悯的看着她,说:“原来你和她一样。”
“和谁?”
她说:“你和她一样交付了灵魂,失去了永世的自由。”
李秋元默然不语,她看着周围白森森的一片虚无,问:“这是哪里?”
“在你的意识里。”
“我的意识里?”
那女人点头:“没错,你们打断了我们的祭祀仪式,所以我只能用你的身体把这仪式走完。”
李秋元想起什么,身子有点抖:“你指的是从皇宫顶楼上往下跳?”
那女人没有回答。
李秋元又问:“因为什么要祭祀?祭祀谁?”
“你想知道么?”她再次叹气,“祭祀这片土地掌管死灵的神,为了请求救赎和自由。”
李秋元不想成为替死鬼,皱着眉问她,“祭祀就有用吗?”
女人又是一阵沉默,很久才说:“已经失去的东西要赎回来自然是不容易的。”她说:“事实上,每次暴雨之后,这片土地掌管死灵的神都会从沉睡中苏醒,我们每一次都要举行这样的死亡仪式来请求宽恕。”
李秋元忍不住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需要宽恕?再说你们人都已经死了,这样的仪式还有意义么?”
“不,你错了。”女人说:“这下面的每具尸骨,都是活生生的,他们只是没有了血肉。”
“什么意思?”
“你不是问我们为什么要请求宽恕么?”那女人看着她,目光空芒,“当年,我们的国王和他的弟弟被域外的拉达克人安插进来的奸细所离间,彼此之间有了隔阂和嫌隙。后来,从西方来了两位传教士,因为宗教问题,国王和胞弟争执不休,矛盾升级,这些都被奸细看在了眼里。不到一年,拉达克人就得到奸细的里应外合,找到机会攻进了都城札不让。可之后,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国王的弟弟叛国。
所有的人民和贵族都不胜余力的指责他,诅咒他,辱骂他。
在这样的环境下,国王的弟弟还有拥护他的僧侣都被判处了极刑。他们被砍了头,身体被丢进了干燥的洞穴里,据说灵魂会被锁进洞穴里无法|轮回。
当时王弟的妻子巴索米娅王妃因为父母地位显赫免遭横祸,但她坚持自己的丈夫是无辜的,她在殿上怒斥国王的昏庸和卑鄙,以为他为了排挤胞弟故意设计陷害了自己的丈夫。国王自然恼怒,将米娅王妃关进了大牢,后来,牢狱中的米娅王妃托人找到了我。”
李秋元预感不好,“她找你干什么?”
“我去牢狱里看她,她对我讲了一个楼兰的故事,并且问我,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能毁掉一个王国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