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柯不理。
“那是块邪物。”
“你说过了,和尚!”阿柯拍拍屁股,打算走人了。
“这十几年来,为争夺这‘阴阳铜鉴’而死的武林人士,少说也有六七十人。这还只是有名有姓,被人确认死于此铜鉴的,其余无名小卒,不明不白死在荒郊野外的不计其数。”
阿柯跨出一步,脸色忽然煞白。他站着不动了。
辩机坐起身子,罕见的脸上没了笑容,有一丝淡淡的忧虑自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发散出来。他叼着草根,慢慢地道:“天下真有那么便宜的事吗,拿出铜鉴,便能遣人为你卖命?嘿嘿,痴人梦语而已……铜鉴不过是个幌子,谁真想要换条命,还得拿值一条命的东西去换才行。”
阿柯呆了一呆,脱口道:“若……若是没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辩机嘿嘿一笑,道:“你真是傻——那自然就得拿自己的命去换!段兄将那铜鉴交给我时,说它邪气太重,叫我毁了它。嘿嘿,人的贪欲是那么容易毁得了的吗……”
阿柯猛地一扑,一拳正中辩机胸口,忽感着手处辩机肌肤一缩,这一拳的力道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柯收势不住,和身撞到辩机身上,两人一起倒在草丛中。阿柯拼命一争,劈面一个耳刮子过去,叫道:“死和尚,你害死可可,我跟你拼了!”
辩机双手一送,阿柯顿时腾起老高,夹在老柳树两个枝干之间。他张口要骂,这才感到全身麻痹,不知什么时候已被辩机封了穴道,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有涨红了脸,眼睁睁看着树下的辩机好整以暇的站起身,整整衣裳,哈哈一笑,道:“什么邪物!只不过一块普普通通的铜佩罢了,却无辜被人的欲念玷污。看那位小妹妹的举动,‘杀人’二字恐怕终日都在心中如火般烧着,即便没有这铜鉴,也会有同样的银鉴、金鉴,或者随便什么薄如绢纸一般的机会,让她动手。你认为是害了她,又怎知道她心里,就如同无数想要得到这铜鉴的人一样,欣喜若狂呢?痴人,痴人,人心中的铜鉴,又岂是我能毁掉的?段兄……痴人吶!”
长笑声中,身形晃动,并不见他如何动作,已如鬼魂一般飘飘忽忽飞入林中,消失不见了。
第七章 毒发
林芑云坐在厅中,背靠着西域进贡纹金驼毛枕,怀里放着暖壶,脚上盖着细软绒毯,端着茶杯,两眼呆滞,百无聊赖的看着四五个丫鬟小厮在院中打扫庭落,整理花草树木。
身旁的青铜镂空麒麟香炉里,上等檀香的清烟如雾,衬着她锦袍上的藏青纹路如梦一般流动。八扇朱红厅门全部大开,周遭的窗户也被支了起来。下人们沿着窗子,一字排开摆上十几盆名贵花卉,什么杏黄兜兰、卷丹、红枫等,甚至还有两盆极品鹤望兰。
冬日里少有的暖暖的阳光照进窗来,一道道光柱中,无数浮尘起落,煞是好看。
但林芑云的眼光依旧呆滞。
有一种奇怪的、枯涩的、如牛在呜咽的难听至极声音,始终高亢激昂的自后院传来,像锉刀一样死命折磨着她的耳朵。因为这声音,整整一个上午,林芑云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烦躁之中,害她心不在焉被暖壶烫了几次手。
当当还没有出来。哎,看样子,今日午时之前,李洛都不会停止学习吹萧了。
林芑云现下还真颇有些后悔提议让李洛自己学萧,作为进献皇帝的戏目。当初自己是怎么说的……“谅将军之才情,纵无宫廷技师之技艺,然忠君之心,上必嘉之。”
……万万没有想到,李洛这家伙武功高强,于这音律方面却简直七窍开了六窍——一窍不通!那舞剑弄枪时出神入化的十根手指,按到萧上却如僵硬一般,明明该动小指,他偏偏动食指,待得要动食指了,却又痉挛似的五指齐伸;他那张大口一接触萧口,无论怎么百宝使尽,吹出的总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之声……
真是不知道当当的耐心从哪里来的,就李洛这个样子缠着练了这么多日子了,一点也未见长进,她竟一点也未见厌烦,仍旧那么浅浅的笑着,手把手的指点他笨拙的姿势……
林大小姐坐在一旁观看,倒好几次怒从心起,拍桌子厉声质问姓李的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耍宝?吵了几次,被当当好说歹说劝走。
到长亭观河,她嫌河风冷;有人陪着观戏,她又嫌闷得慌,转来转去,还是只有回来,在大厅里呆鸟一样坐着。
阿柯……这个名字像暗夜里的微风一样,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肆无忌惮的掠过她的心里,一些酸的甜的苦的思绪就那样跟着翻腾起来,再也挥之不去。
林芑云常常呆坐一个晌午,脑子里走马灯般,各种景象层出不穷,却都是一些往常里从未在意过的……阿柯又摔了一跤……偷吃东西时被自己当场抓住……每当被阿柯背着,那窄小的肩膀散发出浓浓的少年的气息……那个时候,他歪着嘴,嘟嘟哝哝说什么来着……
“林姑娘!”
“吭啷——”
“哎……哎哟!烫烫!啊!烫啊!”
刚刚进来的秦管家变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