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檀闻舟想回去休息了,见檀珏仍拉着盛怀瑜谈经论典,她打了个招呼便自己先回去了。门房特地收到主君的令,在大门口翘首以盼,见到檀闻舟回来这才松了口气,说主君在书房等他。檀珩的书房还亮着灯,檀闻舟好奇地走进去,发现父亲果然还没睡。“回来了?”
檀珩身姿修长,披着一件月白色常服,握着一卷书从屏风后踱步而出。如芝兰桂树,一身风姿仪态,多少人追求不得,而心向往之。檀闻舟偷偷的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气,暗道不妙,明知故问:“父亲?你还没睡呢?”
檀珩深深看了一眼她:“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更漏,已经快亥时了。“深夜才回来,一身酒气,成何体统?”
檀闻舟讪笑:“今日二叔多留了一会,孩儿也不好拒绝。。。。。。”檀珏在檀闻舟这里唯一的用处就是能拿来顶包。檀珩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也懒得追究,闲闲地翻了一页书,不经意道:“哦?你二叔跟你们说什么?”
檀闻舟便一五一十地将所见所闻说了出来。檀珩随意的点点头,状似不经意问道:“你觉得这孩子如何?”
“盛怀瑜?”
檀闻舟一愣。他点头。檀闻舟沉吟道:“聪敏上进,长相端正,但是心思太深,不是闻莺的佳配。”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闻莺嫁给他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檀珩点点头:“眼下闻莺越来越大了,来议亲的人也多了,以后若有看得上的,你也留意着些。待会给你母亲请个安,再回去睡。”
檀闻舟道:“是。”
待到檀闻舟走后,檀珩才叹了口气,踱步去了芙蓉阁。翌日清晨里下了一场难得一见的鹅毛大雪,一觉醒来,推开房门,一阵北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冷得一激灵。宋先生特地恩准休息一日,檀闻舟起得比平时晚了些。檀珩今日休沐,便来了书房,查看闻舟的课业。檀闻舟则坐在暖炉边临摹赵孟頫的字帖。是一卷灵飞经,已经临摹了大半,墨迹尚未干透,绿芜拿起一张,放在火炉上头慢慢地烘着。科举考场上,字迹好坏尤其重要,有的学子文章写得精美绝伦让考官望而兴叹,可是若是字迹一塌糊涂,也只能被硬生生往后挪几个名次。暖炉里的银丝碳燃得正旺,房间内暖洋洋的,香气馥郁,绿芜一边帮忙收拾一边打瞌睡。蓝蕊将门推开一条缝,小心地不让呼啸的冷风吹进房里,她轻轻说道:“少爷,蓉姨娘带着二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檀闻舟笔尖一顿,道:“快让姨娘进来吧,别着凉了。”
蓉姨娘进来后,看见檀闻舟仍在写字,也不好直接开口,只能站在一旁等着。面子上的功夫,一向是要做足了的。她偷偷瞧了一眼那扇竹枝屏风。袅袅青烟穿过香炉的间隙,屏风上的人影若隐若现。青萍是个没眼色的,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竟然开口:“少爷,蓉姨娘还在呢。”
绿芜几乎白眼翻到天上。果然,蓉姨娘听到这话,忙不迭道:“妾身不打紧,是妾身不好,扰了大少爷读书。”
檀闻舟笑道:“姨娘别怪我,先生说抄写经文贵在专心,方才还有两个字就快抄完了,才让姨娘多等了一会。”
蓉姨娘头就没抬起来过:“怎么敢怪少爷,是妾身不好。”
檀闻舟一笑而过,道:“姨娘今日有事?这个月的月例和炭火听春娘说,特地给姨娘的院子多拨了一些。”
“春姑姑做事,妾身一向是放心的。”
蓉姨娘拿出怀里绣好的白兔儿毛围脖,诚惶诚恐地递给檀闻舟:“这是闻莺这几日日夜不休做好的围脖,还说担心‘阿兄’读书辛苦,寒冬腊月的,带上围脖会暖和些,少爷不要嫌弃。”
檀闻舟哑然,当她傻吗?哪里会是闻莺这丫头做的?她能绣出这么好看的花样子?檀闻舟真是无语了,她心照不宣的收下,还很是感激的道了谢。“哪里敢让少爷谢妾身,给少爷做这些,是应该的。”
屏风后,檀珩咳嗽了一声,蓉姨娘这才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慌忙给檀珩行礼问安:“主君。。。。。。”“好了,你到底是闻舟的庶母,不必如此见外,起来吧。”
檀珩抬手,示意她起身,蓉姨娘这才起来。蓝蕊新沏了一壶茶来。檀闻舟奉给父亲一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檀珩喝了一口,他淡淡道:“今日朝堂上,江保川举荐了顾老的女婿填补了巡盐御史一职。”
“那可是个肥差。”
檀珩忍不住讶然,多少人栽在了这个位子上,又有多少人靠着这个差使积累了万千家财,当年地顾成就是靠着巡盐一职,直接进了内阁。虽然如今已经告老还乡,依然在朝中有着不小地影响。“顾老待我有知遇之恩。”
檀珩忽然感叹。檀闻舟仍有些不解。檀珩笑着和她解释:“十年前,陛下委任顾老为巡盐御史,去青州兖州两地收税银,以前的巡盐御史头一年收一百多万两,第二年就只能收九十万两,一次比一次少,而顾老呢,一次就收回了两百多万两,比那些人两年收回的银钱还多。”
“那这是好事呀,顾大人政绩斐然。”
檀闻舟点点头。檀珩却摇摇头,继续说道:“兖州和青州与夜秦国接壤,自前朝以来就开始两国通商,是人尽皆知的富庶之地,从前,武烈帝朝时,两州便可以每年收取九百多万的税银,可是从本朝开始,朝廷能收上来的税银却越来越少,你还真以为是几十年间兖州和青州突然穷了?”
檀闻舟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