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西面进来的,西面有一扇门。但我知道,那不是我刚才进来的或者说阿尔贝特刚才走出去的那扇门。那扇门在偏南一些的地方,现在完全看不见了。就象我曾经见过的那样,比如在我刚到这里时居住的那个极简的房间里,在门关起来的时候,你看到的只有墙壁。
我向那里走去。让我放心的是,在我走到近距离也就是离那墙还有1米左右的时候,那墙裂出了一扇门来。我知道,我可以从这里进来,显然也可以从这里出去。
然后我走到西面能看得出是门的那扇门那里。那是一扇玻璃门。这门却不为我的脸所动。也就是说,并没有因为我走到近了而自动打开。
苏珊在我身后说:以后我会给你申请刷脸通行的。
我说:没关系。我就看看。
这道朝西的门对着的是一条通道。这条通道是没有窗子的,但灯开着,没有因为是白天而保持黑暗。这条通道有十几米长,近20米。
我觉得我有点明白了。我向朝东的那扇门走去。这也是一扇玻璃门。
我又听见了苏珊优雅的女声:那不是门。
我说:不是门?
她说:那只是象是门,其实就是一个固定的落地窗,开不了的。
我说:我知道了。
她笑了笑,虽然她的年龄看上去有五十多了,可是这么一笑,她立即在我的感觉里缩小了至少十岁。
她说:没错,你当然会知道的。其实我见过你几次了。
我说:见过我?
她说:是的,你跟两个女孩子和一个中年男人来过几次,有一次你甚至跳过花园栅栏门跳进来过。
我说:在外面完全看不见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从两边的窗那里也看不见里面。
她说:是的。但在里面看外面是很清楚的。
我说:你一个人管那么多东西?
我说那么多东西,是因为,这个实验室里,光是大大小小的生物反应器就是六个,还有一台3D生物打印机。这些对于我这个业内人来说都是一看就明白的。
她说:我有个助理的。对了,欢迎你。
我说:加上我,你就有两名助理了?
她说:不是的,区长说你是来代替那名助理的。
说实在的,我听到代替这样的说法心里会有一种恐惧感产生。
我没有再问下去。
这一天的晚上,我没有跟娜拉、若雪她们去散步。我说我有点头疼,想早点睡觉。
可是,我还是出去散步了,只不过是反其道而行之,也就是说,我这回是往后面,及往北面的山壁方向走去的。
几乎没有人往这个方向走去散步的。我们一开始走过,后来觉得这里没有大海边那种浪漫,也几乎不来了。
其实,往这个方向走,有一段路还是挺不错的,也就是说,在走到完全荒凉、长满野草的地方之前,这里有一个曾经的公园。只不过这个公园也许很多年没有人打理了,也没有什么人到这里来走动,这里的人几乎只去海边,或者酒吧街、商业街。所以这个公园成了个没有人迹却有不少动物出没的地方,比如松鼠,兔子,当然还有许多鸟。
我在一张长凳子上坐了下来。其实这张长凳已经被高高的野草遮没了,这些野草局部地甚至就象是从凳子上长出来的。但我并不在乎。我直接就坐在了凳子上的野草上面。
坐在这里,我当然是要犯我的老毛病了。也就是说,我要分析和归纳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第一,我这回是到了细胞滩的核心机密所在地,很明显,我是被送到那栋跟大仓库楼连在一起的小楼来工作了,也就是我们平时称为连体楼的地方。这是细胞滩这里最神秘的地方之一。这让我激动,也让我心里多少会产生一些说不清的恐惧和担心。
第二,每次那头发银白的老人来见我,我总是会更换工作。看来那老人对我没有恶意。但那老人是谁,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至少表面上看是好。我一时看不出什么阴谋来。只能存疑。
第三,上回让我离开大杂烩的第一研究室,让我直接到了二室里最出色的萨克逊和盎格鲁的实验室,这两位,尤其是萨克逊,是了不起的生命科学家,非常了不起。而这回,让我到了这么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实验室里。这个苏珊一定是非常重要的科学家,地位甚至可能还在萨克逊之上。
第四,研究院这么做,一定是有目的的。可是为什么呢?不会纯粹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我不明白我哪一点更让人觉得信任。目的何在,一时估计是猜不出来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五,阿尔贝特告诫了我,让我对我的新工作地点,尤其是对我从那里得知和了解的信息、知识等等保密,并且警告说,如果我或者我的朋友泄露了有关信息,后果会很严重。我不知道需要保密的是什么,但我只能尽可能少跟我那些朋友说这个新工作场地的事情,不是我怕事,而是我怕莫名其妙地连累了我的朋友。淘汰和半山不是开玩笑的事。
第六,苏珊会说东盈语,而且显然是脱口而出的。也就是说,她可能是东盈人。东盈生命科学界我是比较熟悉的,尤其是干细胞界的。可是我没有听说哪位东盈女生命科学家去了海外工作,或者失踪了。这个苏珊当然也可能只是会说东盈语,是其它国籍的东盈裔科学家。不过,这样的科学家我也应该至少有所耳闻啊。可我真想不起来可能会是谁。这看来也只能慢慢了解。
我发现我在月光下醒来,同时发现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过了。我该回宿舍去了,我想。那天空最亮处的后面,我觉得那看不见的月亮应该是圆的,而且应该特别的大。
七年半了。我这么想着。我还在这里徘徊着。当然了,我有了一个新的开端。尽管我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