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泰哈哈大笑,蓦地转身,胳膊扬起,食指直指上首,大声道:
“他算哪门子皇上!”
张帷厉声喝道:“咄!顾昭泰,你胆敢对皇上无礼!”
顾昭泰“嗤嗤”长笑,“甚么皇上!他――不过是个替身!”
替身!郁竹眼睛一亮,怪不得这一整天自己总觉得别扭,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倘若这个皇上只是“替身”,倘若他只是一枚“诱饵”--
那么,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可是,既然顾昭泰已知坐在上首之人只是“诱饵”,新雪为甚么仍要行刺他?
郁竹摇摇头。脑子里乱哄哄一片,实在没法理个清晰的思路出来。
这时,顾昭泰又道:“事已至此,我就把话说开了。你们准备一个假皇上先期出巡引诱我们上当,一个半时辰后,宫里的真皇上才按计划真正巡幸涌金门,四皇子爷,我说的对不对?”
晏之原眼望房梁,冷冷道:“顾大人,也许本皇子该说--你的消息真是灵通!”
顾昭泰甚是得意,“四皇子殿下向来眼高于顶,能得到您的赞誉,下官真是荣幸之至!不过么,我们倒是真的如您所愿,派出个刺客来行刺这个假皇上的。”
晏之原目光仍未下移,继续冷冷道:
“刺客失手被抓,我们会认为危险已拔除,便会放松警惕;宫里的真皇上一旦如期出巡,你们就在他必经之处引燃事先埋好的火药。这――才是你们真正的行刺计划,对不对?”
顾昭泰一愣,随即点点头,笑道:
“都说四皇子爷是个人精,果然一点就透,可惜,现在才明白也为时太晚,皇上与诸位大人早已化为齑粉,随风逝去了。”
晏之原翘了翘唇角,道:“计划不错,听上去有点惊心动魄的味道。”
顾昭泰笑道:“殿下,到现在你还能稳住阵脚,我很佩服你。”
晏之原唇角略弯,道:“这样好的计划,不让你们实施实在可惜,所以――顾大人,你好生听本皇子说下去。一个月前,我们得知迎神赛会当天有人将对父皇图谋不轨,于是想出了替身的法儿;可过了两天,我们又得到了一个刺杀替身并意图谋害父皇的信儿;呵呵!好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们索性来个将计就计。顾大人,你真以为刚才那三声巨响是你们私自调配的土火药所发?哈哈!真是可笑之至!本皇子告诉你,两月前朝廷从疏勒国秘密购买了两门红衣大炮,正愁没地方试验,是本皇子向皇上建议不妨在此一试,皇上准了本皇子的建议。于是,乘着赛会前熙春大街沿街铺面修葺之时,本皇子命人悄悄腾空了丰乐楼附近的两栋民宅,将大炮布置了进去。时机一到,两门大炮对准丰乐楼齐发。嗯――这当口,丰乐楼怕被夷为平地了罢?至于与丰乐楼一块化为齑粉随风逝去的,恐怕不是皇上,而是你大哥顾昭嵩等人。”说到这里,他抿嘴微笑。
大厅里众人缄默不语;更衬得外面的哭喊叫骂如浪涛般汹涌澎湃。
顾昭泰身子微微摇晃,眼睛瞪着晏之原,好半晌,才哑着声音道:“胡说八道!你们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计划!”
晏之原一脸不屑,“你们可以安插内线,为甚么我们不可以?”他忽然站起来,“你们兵分两路,一路人,就是你顾昭泰,还有此时在外面的陈文瑞,在涌金门布置行刺替身之事,正所谓‘明修栈道’;另一路人,包括丰乐楼老板潘庭栋、你大哥顾昭嵩、武家那个武成预,今早齐聚丰乐楼,图谋真正的行刺,正所谓‘暗渡陈仓’!顾昭泰,本皇子说得对不对?来人哪!将他给我拿下!嘿!丰乐楼的事大半要着落到他头上的!”
郁竹静静地听着。她又望了望被拘在廊下的新雪。新雪已然抬头,只是神色漠然,目光呆滞;那晏之原却是轻仰俊丽脸庞,目光流转,眉梢微扬,好似正陶醉于三月的春风中。
顾昭泰等人的行刺计划固然匪夷所思,潘庭栋之流固然死有余辜,但炮轰丰乐楼可算得上疯狂之举。今天熙春大街人流密集,这么一座庞然的酒楼轰然崩坍,却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倒于其废墟之中!
顾昭泰呆呆地望着晏之原,右手忽然一动,迅速从怀里掏出件物事,然后――直直地对准了后者。
晏之原的脸色蓦然一变,往后接连退了几步。
“嘿嘿!”顾昭泰狞笑道:“皇子爷,想必你也知道我手里拿的是甚么玩意,也知道它的厉害!所以,请告诉你的手下,别轻举妄动;否则――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郁竹定睛望去,顾昭泰手中紧握的,竟然是柄西洋火器!
张帷等人迟疑地站住了脚步。
顾昭泰手握火器,直逼晏之原。
晏之原步步后退。
“顾昭泰,就算杀了本皇子,你也一样逃不了!”
顾昭泰冷笑道:“我自然知道!不过临死之前,可以拉四皇子殿下陪葬,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晏之原的后背已抵住了石栏。
他的胳膊触着某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