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本纪,”先生笑容可掬的扫视过步儿的掌心,只是些微有些红肿,想也不妨事,便放下心来,“这孩子对其他的篇章真真是过目不忘,可是这一篇,她背了三次均未背出。”
听到太祖本纪曹操已皱起眉头,垂首看着步儿,“为何背不出?”
“我也不知道,”步儿摇了摇头,“总是记不住,冲弟昨夜还帮我记,可是是今天晨间,又全忘了。”
这般的奇怪?透过青纱,看不清步儿面上的神情,只觉得她异样的疲惫,不停的眨着眼睛,不让自己睡过去,抱着她站起身,看了看先生,“好了,记不住便罢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篇章,冲儿的功课考校完了吗?”
****无话,第二日本待带曹冲和步儿出营,不承想他们两人一同发热,只叫头痛不已,传了随军的医士,诊了脉,却是出痘,好一通忙乱,待用绸布将他们的手指分别包好,已是傍晚时分。
坐在垂着帷蔓的榻前,听两个孩子有气无力的相互安慰,曹操不由觉得心酸,虽军中有医士,但仍放不下心,命许褚带人连夜去请谭问天。
卷一:去年今日此门中 第六章 第四节 小舟撑出柳荫来(四)
谭问天在第三日黄昏赶到军营,步儿和曹冲身上已长满了水痘,诊过脉之后,谭问天提笔开方,曹操命军中的医士尽速熬药,待两人服下第一帖药,曹操高悬的心才缓缓落归原位,前次走得匆忙,不曾与谭问天细谈,此次细问之下,方知他的师傅原来是神医扁鹃。
过了数日,步儿和曹冲身上的水痘消了又长,此一次较前次更加的厉害,重重叠叠,每日里听两个孩子因为奇痒而哭泣,总觉得异样的心酸,幸得步儿听卞夫人言说抓破水痘会有奇丑的疤痕,竟强行忍耐,无论如何的哭泣,两只手都乖乖的缩在绸巾之中,不敢稍动。
又过十数日,水痘终完全消退,步儿和曹冲四脚和身体上的痘疤已完全脱落,只余面上的痘疤,细细问过谭问天,再过两日,所有的痘疤脱落后,便能痊愈,曹操自喜不自胜,命许褚到林间打了两只野兔,吩咐人清洗干净,抹了调料挂在当风中,只待步儿和曹冲痊愈后,熬汤让月余不沾油荤的两人解馋。
这日晚间,步儿面上的最后一个痘疤终是掉落,她喜不自禁的抱着铜镜细看自己的容貌,曹冲安静的坐在她身边,不时爱怜的伸手抚一抚她流水般的黑发。
突听曹操在帐外高声怒斥,步儿放下手中的铜镜,与曹冲互视一眼,想必是战事不利,所以曹操才如此烦闷,两人手执着手走到帐门边,此时曹操已压低了声音,“你找不到袁军的粮道?你怎么能找不到袁军的粮道?”
透过帐门的缝隙,清晰可见曹仁涨红的脸,曹操怒道:“你马上带本部人马出去,无论如何,必须找到袁军的粮道,现在营中只有三日的粮草,我们必须用袁军的粮草补给我们粮草的缺失,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眼看曹仁快步走出大帐,两人慢慢退回案几后,刚刚坐定,曹操已经大步走进内帐,一见两人,便露出愉快的笑,“在做什么?在帐中闷了这许多时日,趁今日天气晴好,我陪你们到帐外走走如何?”
帮步儿的穿好罩衣,又用青纱笼住她的头,这才执着她的手跟随在曹操身侧慢慢走出大帐,许久没有出帐,就连阳光中都带着一丝香味儿,不远处张辽和许褚正训练士兵,黄土弥漫,烟尘滚滚,一派生机昂然。
看着曹操面上的笑容,没有人会想到营中粮草将尽,若曹仁在三日之内找不到袁军的粮道,不知他能以什么样的方法解决此次缺粮的危机。
“丞相,”在营中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步儿满头的大汗,“抱,累了。”
垂首看了看曹冲,他正拈着一块绸巾轻拭步儿面上的汗,“父相,步儿累了,你抱她。”
俯身将步儿抱起,轻若无骨,带着一丝幽香,伏在肩头,“我们回去吧!”
回到大帐,两个孩子开始摆弄许褚新刻的木头人儿,曹操无心处理公文,便坐在一旁,含笑看他们谈笑、嬉戏,不由看得入神,就连卞夫人捧着装药的条案走进内帐都未发现,“丞相,孩子们该服药了。”
乌溜溜的眼睛在木碗上扫了一圈,步儿嘟着嘴,“我不喝,太苦了。”
说完,她垂下首,盯着手中的木人儿,曹操眼珠转动,对曹冲微一示意,曹冲微微一笑,“步姐,若你不喝药,又长水痘,变成丑八怪怎么办?”
侧首犹豫了半晌,步儿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会,我已经痊愈了,谭先生说的。”
“可是谭先生也开了药方,”曹冲捧着木碗,“是要清理我们身上的余毒,你若不喝,余毒还留在体内,总有一日,水痘又会冒出来的。”
“不要,”步儿犹豫着看了看曹冲手中的木碗,躲避一般的侧过首,“太苦……。”
“我也得喝啊,”曹冲眨着眼睛,“步姐只让我一个人吃苦吗?你陪我一块儿好吗?”
看曹冲仰颈喝了一口药,步儿犹豫着回过头,眨着眼睛,“嗯,那我也喝。”
心急如焚的的等步儿喝完药,这才放下心来,想到公文堆积如如山,曹操只得回了大帐,命人挑起帐帘,看步儿和曹冲坐在帐外的平台上小声谈笑,两个侍女站在一旁,随时侯命。
“渴了,”步儿抱着木人儿,嘟着嘴,显得极烦恼,曹冲不由失笑,每逢步儿觉得口渴,总是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