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几片生姜从刘凝启怀中掉出。正如他的“路”名一般,刘凝启是一个性子极其直的少年,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轴。被福来客栈告知客满了后,他便打算去江边随便找个地方练剑感悟,而首当其冲的要事,便是服下白昼时在药房要到的那一记药。
可惜陈逸没回头,不然他便会发现,那几片薄薄的切片有些莫名的熟悉。
一道无比笔直的剑气撕裂了长空,如飞流直下的三千尺瀑,直直撞上疾驰的宁向天,生生切断了他计划好的轨迹。剑气四散,始作俑者刘凝启拿着剑,闭目感悟。
“别多管闲事!”
宁向天也清楚自己干的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差事,所以在两次出手未果后,他心有烦躁,已经顿生了逃脱的心思。
但显然,刘凝启不想白白放过这个现成的磨刀石。
他更进一步,身形变换间手中剑法已经施展到了第二式,可无论如何变换,他的剑芒永远是在那一条线上,指向宁向天。
宁向天不断地向后退,在躲闪着对面直来直往的剑法的同时也试着集中精力让自己将气息重新积聚,寻找着突破口。可每当气息开始旺盛时,刘凝启的剑锋总会如约而至,带着耀眼金光,以浩瀚剑意搅乱他的节奏,所以几次交手后,是宁向天节节败退。
宁向天背后渗出了冷汗,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地方再耗费时间了,作为杨府最狠辣的门客,他再清楚不过主人的性子了。而这次偷袭未得手,如果再被打倒在此地,主人这数十年来的心血便全毁了。到时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命可以赔得起的。
他一咬牙,索性正面迎上了刘凝启的剑意,将气息尽力往胸口汇去,化为屏障。可即便如此,三尺利锋还是刺入了他的胸口,一瞬间,鲜血飞溅。
刘凝启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对方会以这样的手段应对他的“洗尘”。
“呼。。。。。。”
宁向天长呼出一口气,嘴角有一抹血色显现。下一步,他的指尖表面开始覆上了一层模糊的金光,气息聚成了旋涡,指向刘凝启。
刘凝启面色凝重,决然收剑。他将剑鞘横至胸前,整个人也爆发出强大的气息,气贯长虹,借以对阵宁向天的全力一指。
在两股气息碰撞,发出万马奔腾的爆破声时,宁向天倾斜身子,借力推开自己,随后转身全力遁入了夜色中。他狼狈不堪的样子,似乎和黄境高手这个称呼扯不上一点关系。
只留下了地下连成了线的一串血迹。
刘凝启微微皱眉,凝视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像是在考虑着要不要追上去。思忖片刻后,他默默从地上拾起了那两片生姜,揣入怀中。
刚刚那一记招数,给了他一些新的启发。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吃药。
师兄说了,身体最重要。
想到这,方脸少年释怀地笑了笑。
这边的战场,草草落下了帷幕。故事的结局是少年开始感悟那硅步积千里的技艺,而另一边的战场,久久不能获胜的少女开始重新感悟那以一化万物的奇招。
陈怡在雨幕中缓缓闭目,两柄剑的剑气冉冉升起,在无穷的生机中化作了一个薄如蝉翼的透明茧。雨滴遇茧便顺着滑下,无法溅湿少女的衣裳。
她想起小时莫逍遥教她练剑,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便是如何运用剑意,使剑意化形。
莫逍遥说,在很早之前,有一位以剑意出名的剑道前辈。他早年并不是专门学剑的剑士,而是饱读诗书,半路出家,因而在练剑之时,将许多感悟记载于竹简,文字叙述大多生动形象,只是带了点书生气,故而有些晦涩。在他死后,将竹简全部托付于了卖书的邻居,邻居没有领悟其中的奥秘,只当是一个读书人的感世之论,便将竹简放于书摊贩卖。而那竹简七年来几经流转,数次转手,最终无意被莫逍遥拾到,才得以让那位前辈的感悟与功法没有失传。在早年陈怡练剑时,莫逍遥就多次把那竹简上他最喜欢的一段话给陈怡复述,这几年来,陈怡一直铭记在心。
剑意无形为形上,剑有形为形下。无形故虚而不可见,有形则实而可见。但是剑意寓于剑之中,剑为剑意之体现。剑与剑意相互依存,不可分离。
老人大手一推,鱼竿若傲天游龙般刺向陈怡,在他看来,这一场持久的闹剧,该收尾了。
在鱼竿射至陈怡身前三尺的地方时,她淡然睁开了双眼,两柄剑上均有浩瀚的剑气缠绕。她屏气凝神,脚尖在空中一点,整个人升起,仿若一朵亭亭玉立的莲花,随后两柄剑一同挥出,剑意交相辉映,浓郁的剑意化作了朵朵杏花,一如先前为小杏儿展示的那一招一样。
被陈怡躲过的鱼竿在射远后,随着老人的心意,又重新掉头,以闪电之势再度刺向陈怡的背后。
一切都发生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伴着杏花翩翩,陈怡带着一身剑气掠过了老人。
老人压住身上火辣辣的痛感,接过了飞来的鱼竿,一刹那滚滚江水席卷而来。他猛然转身,鱼竿带起无数锋锐的雨剑,这一下,倒是让人分不清谁才是剑士了。
就在雨剑刺破了雨杏花,围绕在陈怡周身时,一声长鸣划破了江水编织而成的战场,在老人耳边轰鸣不止。
与此同时,陪着自己心爱的弟子何梦柒下棋的莫逍遥,执棋之手,略微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在此期间,莫逍遥神色如常。
惊鸿珍珑,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