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吃中饭的时候,我接到了老陶的电话,他说,快过来,一起吃个大餐。电话那头声音有点激动。单位的猪食的确吃腻了,老朋友请客,改善一下伙食,何乐而不为。我撂下电话,跨上电驴子就上路了。我仍感觉像穿梭在云层里,已经一个多月了,住高楼的不适感还是很难消除。
老文和老安也在,他们是铁三角。所谓大餐,也非名馔佳肴,只不过是在稍微有点档次的街边店炒了十几个菜,还喝了精装啤酒。他们一律笑眯眯的,老陶拍拍我的肩膀说,兄弟,吃,朝死里吃。他的意思,好像我是一头刚从屠宰场逃出来的猪。平时聚餐大家AA制,手脚都抠抠搜搜的样子,与之比较起来,这次确实来头不小。我打了个酒嗝,问道,发了?他们不言语,仍然用笑眯眯回答我。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带我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四星级酒店。
他们一人订了一个单间,但没有我的,我也不便作声。我们四个一起到了老陶的房间,坐定后,老陶对我说,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准备弄个东西。他顿了顿,推了推黑框眼镜,不紧不慢地说,最近搞到了一笔钱,准备拍个片子。只见老文正忙着把一台DV架到三脚架上。我很好奇,问道,搞了多少钱?正在剔牙的老安刚要张嘴回答,结果听到老辣持重的老陶一声咳嗽,把数字咽回去了。这是他们的商业秘密。妈的,还是把我当外人了。没有把你当外人,老陶说,朋友里面,老顾好个小酒,老斯只知道轮滑,他们都不太靠谱,你做事还算是踏实的。这么说,幸运的光环落到了我头上,我应该感激他们才对。
见我没有丝毫的兴奋,老陶就说,跟你说白了吧,就是一个有钱的大傻逼给了我们一笔小钱,让我们拍个片子,要保证到国外电影节拿奖。我们想来想去,准备找若干女的坐在这里说话,叫聊天、谈话也行,自言自语也算,随便说,敞开来说,说得越多越好,越深越好,当然不说也可以,一直发愣、抠脚丫子也行,然后我们把精彩片段截下来凑成一个纪录片。你说这个创意牛不牛逼?我问老陶,那个傻逼老板知道你们这个牛逼创意吗?架好了机子的老文说,当然知道了,那个傻逼老板一拍大腿说,就这么定了,然后就把二十万砸到我们手里了。老陶看到老文不小心把二十万秃噜出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数字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但看出来不像是分我一杯羹的意思。我不满地问道,你们都齐活了,那找我来干吗呢?很久不说话的老安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在饭店里待一个月,不都是老朋友嘛,以后每天你可以过来吃吃饭什么的,当然你也可以拉女孩过来拍片子。对了,忘了问你了,现在过得怎么样?我说,刚在市中心租了套房子。他们第一反应都以为我发了,在市中心弄了个办事处。我说明原因,他们都不停地点头,只是不再朝下问。我的意思是,二十万能不能分我点,付个房租啥的。老陶看透了我的心思,无奈地说,这二十万可不是随便乱花的,后期制作要很大一笔钱。我只好再退一步,问能不能也给我开个房间?我话一出口,他们都齐刷刷地盯着我,意思是,给你口吃的就不错了,怎么会产生这么无礼的念头呢。会计出身的老安说,没办法,都是预算好了的。
我讪笑了一声,看着镜头前的那把空椅子,准备戳戳他们的痛处,不无蔑视地问道,你们也不去找女孩,就这样守株待兔吗?结果老文把手机亮了出来,说我们早就在网上发布了,你等着吧,不出一天一字长龙得排到新街口。你说谁不想当女主角,还要到国际电影节上亮相,还不挤破头啊?
上微信,摇一摇。老文这么一说,其他两个也不约而同地把手机掏了出来,一律是宽屏的智能手机,无疑都是他们这次统一配发的。就好比从他们的裤裆里掏出了经过豪华装修的老二,而我的手机还是停留在打电话、收短信的老式手机功能阶段。我握了握它,没敢拿出来,分明感觉到了它暗淡萎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