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那姓徐的与唐县令的交情似乎不错,若是因此而使他改变了决定,对我们恐怕很是不利啊。七爷,我们该怎么办?”其中一名下属不无担心地问道。
刑七继续以手敲击着桌面:“我们先在这里盯着,并让人将事情有变的消息传回到应天府,让上面的人来定夺。看那唐枫近段时间的作为,我想他还不至于被人三言两语就给劝了回去,所以我们不能让他对我们有什么不满。”
此时的唐枫已经回到了后宅之中,柳慧知道他下午饮了酒,所以早准备下了醒酒的茶水,在喝了一碗使自己有些醉意的头脑完全清醒之后,唐枫才带着歉意地对自己的新婚妻子道:“你我才刚新婚,就让你如此操劳,为夫真是有些过意不去啊。”
柳慧一边将空碗递给丫鬟,一边轻嗔道:“我已经是你的妻子,服侍你是当为之事,你又何必这么说呢?”说到这里,她看出了唐枫心中有事,便忙询问。
现在柳慧已经是唐枫最亲近的亲人了,所以他便没有隐瞒地将徐沧来游说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道:“原来我只当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今日茂林兄的一番话却又让我有了一些动摇。这阉党若是借此势而起,那天下就又要乱了,我大明的百姓也要遭灾,恐怕到时候我真的会成为他口中所说的罪人。”
柳慧见唐枫心下不安,忙劝了几句,然后道:“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知道的并不多,但却也知道有句话叫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汪家在歙县向来无法无天,县里的人只是碍于他们的势力才敢怒不敢言。如今夫君你能坚持下来,将他们的几个儿子关进了大牢,许多的百姓都在那赞扬你是一个为民的好官呢。若是你因为什么朝廷中的争斗而有所动摇,放过了汪家的人,只怕到时候汪家的人不会因此而感激你,就连原来拥戴夫君的百姓也会对你失望,到时候夫君你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唐枫倒是从未在这个方向来想过这件事情,一听也觉得很对。其实说到底,他活着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自己和自己的亲人。若是一个接受了古代忠君思想过来的读书人听了柳慧的话只会说她是妇人之见,但唐枫却并没有这思想。他虽然也在为明朝的未来考虑,但是若一定要让他在自己和朝廷两者间选一个的话,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而且他也清楚地记得在历史上阉党的完全把持朝政还要再等上一年半载,那这次的案情应该也没有多少作用,于是他心中便有了最后的决定。
柳慧见唐枫听了自己的话后陷入了沉思,也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就在她满是忐忑的时候,唐枫原来有些蹙起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慧儿你说得很对,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在我治下的县里给百姓们一个安定的生活,至于其他的朝廷大事就不是我所能考虑的了。”看到唐枫已经想通了,柳慧也替他高兴。
次日中午,徐沧再次来到了县衙,这次他已经在县里采买了一些东西作为给唐枫大婚的贺礼。对这个朋友的祝福,唐枫并没有推辞,而是很高兴地收下了。而后徐沧才道出了自己再来的用意:“逸之,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今天又在城中问了几个百姓,从他们那里得到的答案与你所说的一样。那汪家确是为非作歹,是该有此报,所以我便不劝你了,只希望你不要将案件扩大了,使朝中那些为国尽心的大人们受到牵连。另外,我今天此来也是辞行的,我无法说服你,有愧于赵大人的嘱托,今后便只会留在翰林院中做编修了此一生了。”说着一拱手,起身就走,连唐枫也叫不住他。
过了好久之后,唐枫才隐约猜到了徐沧的心思,他的心情很是复杂,既有对自己无法完成任务的愧疚,也有对这些大人的怨怼。因为他们知道汪家犯了什么罪,却还要他来劝说唐枫,这让徐沧这个有理想,又很正直的人对他们丧失了原有的尊重。
想起徐沧离开时有些落寞的背影,唐枫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个世道是没有绝对的正义的,即便是在史书中被传为正义象征的东林党也不是什么善类。既然如此,我又何妨只是在这里将那该抓的人抓了,该杀的人杀了呢?”
第48章 两骑南往
徐沧带着一心的无奈返回了京城,同时,刑七等人也将他到过歙县,见过唐枫以及他们打听到的一切通过南镇抚司的快马驿卒送到了北京城,送到了阉党那些话事人的手中。
而在这个时候,京城中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就在这深秋的十月,一直以来都都只是小有争执并无太大干戈的阉党和东林党之间爆发了正面的斗争。
这次争斗的挑起者便是如今处于不利位置的东林党,他们看到徐沧离京也有了些时日,又认为他一定能够说服唐枫靠向自己这一边,所以立刻就接着走出了汪文言提出的第二步计划——让那些站在他们一边的御使言官接连上疏弹劾阉党一众官员,说他们贪赃枉法,说他们以权谋私,结党营私。其实除了贪污之外,现在的这些并没有占据多少要害部门的阉党官员还真没办法为自己谋求多少的利益,至于说他们结党是没错的,但东林有一党的所作所为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分别。
所以在得知了此事之后,阉党众人上自魏忠贤、魏广微,下至东厂的档头、锦衣卫的千户都是怒火中烧。几乎是立刻的,阉党便也开始指使他们的那些言官对东林党人进行了攻讦,一时间朝廷上下吵作了一团,今天你说我结党,明天我说你谋私。
但是两边的人吵得虽然凶,却并不能真正地让敌人吃到致命的一击,东林党照样把持着朝政,而阉党众人则在一边继续虎视眈眈。可是魏忠贤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自从他和皇帝的乳母客印月对食,成功地除掉了王安而控制了内廷和东厂锦衣卫后,还么遇到过如此的情景,但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下自己还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他只有不断地告戒自己要忍耐。就在这个时候南京就将歙县那边的消息送了过来。
其实在之前魏忠贤虽然对汪家的案子有过留意,也不过是觉得是个将东林党人进行抹黑的好途径,并没有将之当作是可以打击东林党根基的办法,不然他也不会只着刑七这样的南镇抚司的人去做事了。但是在看了南京送到手上的消息后,却是有了另外的看法了,他急忙将一些亲信叫到了自己在宫外的府中。
若说当日东林一党相聚想主意时是群贤毕至的话,那这里就是群奸毕至了。来的都是如魏广微、崔呈秀、顾秉谦等人,这些人无论是才学还是心术都是远不及东林一干人的。看着自己的心腹智囊都到了,魏忠贤才面有怒容地道:“他叶向高等人也逼人太甚了,他们掌控着朝局,却连让我等安身立命的所在都不留,居然还让人连连弹劾我们,看来我们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想个法子将他们赶下台去。”
几个阉党骨干心中却是苦笑,这事情魏忠贤是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过,但其实他们每人的心中都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根本找不到一个打击东林党人的途径罢了。就当几个在朝中为文官的智囊都默然的时候,主持着锦衣卫的田尔耕开口了:“公公不必犯愁,属下已经找到了一个攻击他们的好办法了。从南镇抚司那里传来了消息,那些自命正直的东林党人对歙县汪家一案甚是看重,这次还着了一个翰林院的编修叫徐沧的去见那县令。”
“竟有此事?”崔呈秀也和魏忠贤一般对此事并不是太过关心,但现在一听这话却有了一个推测了:“难道此案真对那个东林的智囊汪文言有很大的关联不成?”
田尔耕早已和魏忠贤有了商议,所以立刻回答道:“崔大人你说的甚是,这次的案件说小了不过是纵仆行凶的小案,但若是往大了说,却是藐视朝廷,迹同叛逆。而且此事还牵连到不少与岽林党人走得较近的地方官员,比如那徽州知府王章河,以及其他的南直隶的官员。若是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搞那些人一状的话,至少便可将汪文言和南直隶的一干官员捉拿到京城来。”
其他众人听闻此言精神就为之一振,但却又有过之前经验的人不以为然地道:“但是田大人你不要忘了,天启初年之时我们也曾将那汪文言告得入了锦衣卫的诏狱之中,结果他不但没有因此获罪,还得到了升迁,这次可不能重蹈覆辙啊。”
这时一边的许显纯开口了:“当年的锦衣卫指挥使是那骆思恭,他与东林党人蛇鼠一窝,自然不会对汪文言怎样,但现在诏狱可是在我与田大人的手上,他汪文言进了诏狱就别想在不吐露出一些事情前就完整地走出去。我有上百种刑具正好在他的身上试上一下!”说到这里,他露出了兴奋的神情,还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看他如此模样,那顾秉谦发出了一声冷笑:“如今事情还没一个定论呢,你就如此急切想着将人捉进诏狱了,我们还是先听听公公的意思吧。”
魏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