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落霞关就正式进入了北朝的领域,龙霄一行在前来迎接的典客郎王越的引导下缓缓而行。三十人的使团出行,自己带了一百名护卫;北朝按照礼节,派五百人护送,加上王越带来的二三十名随员,近七百人的队伍又带着大批礼物、补给,谁都没有指望能走多快。
王越出身琅琊王氏,家风使然,学养深厚。琅琊王氐历代尊崇儒学,族中子弟也都个个谨遵圣人教诲,谦逊温厚,仪态超拔。南朝诸人惯来有种北方被蛮族统治必然文明败坏、茹毛饮血的先人之见,见到王越这样的人物无不惊讶赞叹,大感意外。龙霄例还罢了,使团中随他同来的人里颇有几个经学功底深厚之人,一路与王越切磋交流,如逢知己。一行人很快消除了隔阂,相谈甚欢。
车队突然停了下来,有人来向龙霄禀报:“有个奇怪的客人求见尊使。”
龙霄好奇,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王越神色古怪,只是说:“尊使去看看便知道了。”
王越引他到一处见外客的帐篷外,施了一礼之后使离去。龙霄心中无比好奇,掀开帐帘大步走了进去。
帐中是个男装的年轻女子,正坐在胡床上托腮看着面前矮几的阴刻云纹不知在想什么,听见动静便笑吟吟地起身冲龙霄抱拳行礼:“龙驸马,好久不见了。”
龙霄一怔,仔细打量这女子,确实依稀似曾相识,却着实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认识你?”
“龙驸马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你迎娶我们永嘉公主,我还喝过你的喜酒呢。”
龙霄一怔。他与永嘉的婚礼在五年前,眼前女子最多不过二十一二岁,当时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喝喜酒这种事情似乎也轮不到她。只是眉眼实在熟悉,看她神情也不像是胡编乱扯。
对方见龙霄蹙眉沉思,忍不住笑起来,决定放他一马:“我叫晗辛,当日是跟着永德长公主去赴宴的。”
龙霄恍然大悟:“你……你不是死了吗?”晗辛打趣地瞧着他:“死而复生这种事儿龙驸马见得还少吗?”龙霄拍拍额头:“是我蠢了,实在没想到她在北方的帮手原来是你。我说怎么到了北方反倒如鱼得水呢。”
晗辛笑容敛去,叹了口气:“只怕现下鱼就快要淹死在水里了。”
龙霄听她说得有趣,忍不住莞尔,却发现她神情肃然,竟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才吃了一惊,问道:“出了什么事儿?需要我做什么?”
“龙驸马过江已经有个三五天了吧?没有听说吗?”
龙霄茫然:“听说什么?”
晗辛于是明白,冷笑道:“看来他们确实是要防着你呢。三天前废帝梁国公与晋王世子逃离龙城去了贺兰部的金都草原,兹事体大,你知道该怎么应付吗?”
龙霄一听便知道:“是她的手笔?那她现在处境如何?”
晗辛含愁摇了摇头:“一直没有消息,不过想来还不致有性命之优。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晋王出兵攻打贺兰部。”
龙霄点头:“我明白,需要我怎么做?”
晗辛见他如此醒事,如果不是心头沉甸甸地压着许多担忧简直要笑出来,说:“尽快赶到龙城,能多快就多快。”
龙霄想了想,转身走向帐外。晗辛不明所以,站起来追上两步,只听他在帐外向人吩咐:“备马,告诉王典客我要在……”他说到这里回头看了晗幸一眼,晗辛不出声地做口形,龙霄看懂了,“在明日中午前赶到龙城。”
副使谢阁闻讯赶来,听得目瞪口呆,连忙说:“尊使不可鲁莽行事,夜里行进太危险,这是在敌国境内啊。”
龙霄停下来想了想,见王越也过来了,大步过去不由分说将王越的肩膀一揽,笑道:“不怕,有王典客同行。”
谢阁急得顿足:“那车队怎么办?”
“全权交与副使,三日内赶到龙城便可。王典客,这回可就要辛苦你了,走,咱们备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