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让她十分生气的事情,若是以前,她会跟我对打,会立即宣泄自己的愤怒,不让那些情绪停留在她的心里,腐蚀她的壳。但是这一次她害怕了,所有只有逃避,她怕我敲碎她的壳。这个女人!她不怕死,不怕狼,不怕一个人拖着我在荒原中寻找出路,但是她怕我看到全部而真实的她。”平宗的语气变得桀骜而固执:“但是迟早她会发现,该来的躲不掉。”
平安心头没来由地一揪,叹了口气:“我是搞不明白你们这些事的。但是你这个表情我很熟悉。”她握住平宗的胳膊:“阿兄,我在我自己的脸上见过这表情。那时我对倪政也势在必得,但最后的结果却……”她说不下去了,低下头去将心事掩藏,劝道:“你还是量力而行吧。”
正说着,外面禀报说焉赉求见。平宗便忙命他进来。
焉赉与平安从小一处长大,彼此熟不拘礼,打过招呼后,平安便起身笑道:“你们聊,我回避。”
焉赉居然真的等平安离开门帘放下了,才说:“龙城的消息回来了。”
“哦?”平宗眼睛一亮,“崔黄明的消息?”
“没错。”焉赉也觉得这是意外之喜。当初叶初雪提及崔黄明的名字,建议透过他与晗辛取得联系时,焉赉并不是很确定成效,只是姑且一试,没想到居然成功了。“崔黄明如今人宗正寺舍人,他以宗正寺的名义去了趟秦王府,果然见到了晗辛。”
平宗却先问:“之前说阿沃毒发,如今怎么样了?”
焉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平宗:“具体情形,崔黄明都写在信中了。”
平宗点点头,接过信展开,飞快地浏览了一遍。焉赉在一旁道:“他并没有见到秦王本人,只是与晗辛谈了几句。起初晗辛并不信任他,几乎毫无所获。崔黄明本来已经绝望了,不料几天后突然亲王府突然有人送去了一块绣品,说是请他转交叶娘子。他也不明白意思,于是将这绣品一并遣人送了来。”
平宗已经看完信,伸手问:“绣品呢?”
焉赉从怀中小心捧出一个黄绢包,打开外面包裹的黄绢,里面是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丝绢,彩色丝线绣的图案一眼可见。平宗小心接过来,打开摊平放在氍毹上,与焉赉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来。
绣品捧在焉赉手中时,不过手掌心大小,其实是折了七八折的,如今摊开竟然不比平宗身后所悬龙城京畿的牛皮地图小,那丝绢极轻薄,如同蝉翼一般透明,上面所绣却是一副山川人物的山水画,针脚疏密有致,得山水画的神髓,处处留白,寥寥几针勾勒出山川人物,气象开阔,人物神态生动传神。
平宗和焉赉顾不上身份,一同趴在绣品旁的氍毹上专心赏看。焉赉突然一指其中一处:“看,这是秦王。”
平宗看去,果然是两人抬着个步辇,上面半躺半靠着一个人,虽然面容不清,但他们两人都一眼看出这边是平衍的身形。
“那么这个……”平宗指着平衍身边一个双鬟侍女道:“这个就是她咯?”他笑了起来:“她还是不大信任崔黄明啊,用绣品来传递消息,旁人只怕看不出太多的消息。”
焉赉冥思苦想:“这画究竟要传递什么消息呢?”他上下打量,只见人物上方不远处有两三座山峰,山半腰云雾缭绕,下面一座城池,行人三两处,城门处有童子骑牛,有妇人携筐,也有人打马飞驰,正是平日见惯的龙城景象。“这的确是龙城,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平宗看了良久,参详不透,只得说:“这图大概只有一个人能看懂,你去把她找来。”
“这……合适吗?”焉赉对这两日平宗与叶初雪的冷战洞若观火,不肯轻易参与到两人中间去。
平宗叹了口气:“你放心,她不会为难你的。公事私事她是分得明白的。”
叶初雪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平宗这样趴在地上上下左右地研究,禁不住失笑,说:“当年紫薇宫里晗辛的绣工最好,我小时候要学绣花,都是她替我完成。”她走到绣品旁,低头看了看:“也就只有晗辛能在几日内绣出这样的内容来。”
平宗乍然听到她的声音,连忙跳起来,面色尴尬地责备:“你进来怎么没有声音?”
叶初雪不理他,用脚尖将平宗掀起的一个角挑平,研判了片刻,说道:“她说秦王病情已无大碍,虽然还不能下地行走,但已经没有性命之忧。晋王府和秦王府都由平若派人看守,并未受到太多骚扰,让你放心。”
平宗扭头看着她,一肚子的不满:“你真不打算理我?”
叶初雪果然没有回应,低头看着那幅画,惊呼了一声:“崔璨想让她与柔然联系,劝说柔然可汗出访龙城。”
平宗吃了一惊,顾不上跟她生气,追问:“还有呢?还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