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心事太沉重,尧允几乎要笑出来:“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贺布楚勒居然也会畏战。”
楚勒淡淡一笑,见桌案上还剩着半碗米酒,便端起来喝掉,笑道:“我打仗也是有原则的。赢了没好处就不赢,打了没好处就不打。”
轻松的气氛转瞬即逝,尧允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到达眼睛就已经消散。他转头重新面对地图,手指划过山川河谷、平原丘陵,终至来到落霞关,重重点了点,叹息:“唉,落霞关,落霞关!”
突然听见外面有人笑道:“落霞关可真是块儿肥肉,人人都惦记。”
尧允惊得抬头,一下子冲到门口:“龙霄?”
他打开门,果然见龙霄一身银灰色轻绡长袍,头戴幞头巾,笑吟吟地抱胸站在门外:“我又回来啦。”
“哎呀!真是你!”尧允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门前,大喜过望之下,情不自禁一把抱住他,在他后背重重捶了两下:“你还活着?以前无恙乎?”
“废话,死了我现在就是鬼了!”龙霄没好气地推开他,上下打量一遍,摇头感叹:“尧允将军,你这么个忠厚稳重的人,怎么也干得出造反这事儿来?”
尧允抚着额头大笑起来:“惭愧的很,这事儿还就让我干了,如何,你是不是也想与我同列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龙霄让进屋来。龙霄一眼看见楚勒,微微一怔,随即笑出来:“还以为是贵客,没想到也是老熟人啊。楚勒将军,好久不见。”
楚勒起身向龙霄行礼:“龙使万安,确实好久不见了。”
龙霄笑嘻嘻地过来,伸出手想要如法炮制地在他肩膀上拍拍表示亲热,手到了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跟楚勒好像没那么好的交情,当初自己被半强迫地住进晋王府,楚勒没少帮忙看着自己。后来带队潜逃出龙城,也是楚勒带人来追,于是已经挂在脸上的笑容立即收敛干净,手收到唇边,握拳假装咳嗽了一声,正容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楚勒几乎被他这句话逗笑:“你觉得我活不下去了?”
“晋王都冰天雪地跑那么远去了,你倒在这里享福?”
这话说到了楚勒的心事,他叹口气,遥想了一下北国风光,神思茫茫:“我倒是想随将军在北边运筹帷幄,如今却只能被困在昭明。”
尧允冷冷哼了一声:“这局面还不是你自找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龙霄,他热络地问尧允:“刚才的话你还没答我,怎么?莫非真
是因为将我送走才逼反了你?”
尧允苦笑:“一言难尽,总之眼下走到这个地步了。刚才还跟楚勒将军说起你来,你莫非是趴在房顶偷听了,这么巧就来了?”
龙霄朝楚勒看了一眼,嘿嘿一笑:“果然你们早就把主意打到了落霞关。我今日来正是说这件事情。长话短说,尧允将军你当时说得没错,我过了江,连凤都城都没能进去,就被罗邂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指为勾结北朝叛国了。”
尧允与楚勒一听这话忍俊不禁地相对一笑。
龙霄见他们这样的神情,想了想也就明白了,登时乐得拊掌大笑:“这长江还真是面镜子,南北一家呢,连这些手段都差不多。”
他在昭明待了小半年,此番重回照明,颇有一种历劫归来的感慨,整个人的心态也与之前大为不同,哪怕对着楚勒,也生出一种亲近之感。与楚勒、尧允推杯换盏地喝了几杯酒后,便不再隐瞒,坦承自己的来意:“我这次来,就是听说你们反了,来勾结外国来了。”
尧允纵是心事重重,也被他这话逗得笑出声来:“何必说得这么难听,都是被逼到了这一步。权奸当道,主日暗弱,难免的事情。”
龙霄叹了口气,“其实我这次来,还是受余鹤年之意。他是希望你我双方能够联手,推天换日,一吐这口闷气。”
这倒是出乎尧允和楚勒的意料。他们本来的想法,是通过龙霄去试探余鹤年的态度,没想到人家倒是更直截了当。
龙霄看出他们的心思,将杯中酒仰头干掉,说道:“来之前我想过了,尧允将军,咱们如今是过命的交情,我跟你们也没什么可兜圈子的,我也设身处地地帮你们想过了,眼下只有你我两家联合,才能对抗南北两边来的危机……”他抬起手来阻止尧允说话,加快语速道:“我知道你们觉得落霞关实力不足以对抗。但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的,我本来前几日就要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个消息,才耽误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