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康熙确实是有打算的。满人尚武,康熙当然要在年轻一辈中找寻可用之材。正好,在康熙看来,庆德是个好孩子(他绝对是被骗了),家世清白、根正苗红,不历练他历练谁呢?难得的是自己也上进。
于是康熙让他与十九个其他比较有潜力的年轻人一道,押着给费扬古的又一批赏赐、军需补给,到前线去。到了之后,&lso;留于军前效力&rso;。
庆德满心欢喜,包袱款款就准备走。他出门得多了,也颇有经验,对觉罗氏道:&ldo;一应笨重的都不要,要轻便结实的。&rdo;觉罗氏是满心担忧,又怕哭出来不吉利,硬忍着,天天往小佛龛里烧的香比平时都加了一大把,这会儿qiáng自说:&ldo;又不是没收拾过,你且放心罢。我跟大嫂打听过了,上回她怎么给大哥收拾的,我也照着样子给你弄,保管叫你舒服了。&rdo;
&ldo;哎、哎,我不是说舒服不舒服的,我是说,咱少带点儿……&rdo;
&ldo;二爷,老太爷和老爷叫呢。&rdo;
&ldo;我去看看,你先收拾着啊。&rdo;
到了正房一看,他爷爷、他爹、他哥哥全到了,都对他虎视眈眈。庆德再皮实,也不由打了个寒噤,上前给三位请了安,试探着问道:&ldo;今儿……这是怎么了?&rdo;难道因为我擅自请示得到批准,然后……把大哥和阿玛给顶了下来?不能够啊!
人在紧急qg况下,往往会有超常的发挥。庆德这回也不例外,他突然觉得,这样不好!如果是富达礼两次都参与了,那样两个功劳一叠加,一准有个能看得下去的赏赐。现在,同样的事qg分给了两个人,兴许就不够标准了。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一张卷一百分,一个人得,回家会被表扬,分给两个人,一人五十分,不及格,回来会被男女混合双打。
庆德肠子都快悔青了。
不想,这三位不是追究这个的,一个一个开始给他上课。
华善先来了:&ldo;你小子行啊!这大便宜都叫你拣着了!主子爷看得上你小子,就要好好gān!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可不能叫它从手里溜了。葛尔丹已是穷途末路,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儿。&rdo;
&ldo;到了前边儿,先看看别人是怎么gān的,看看那里风气如何,与同僚不可不合群。费扬古年长你许多,他一向在行伍之间,颇有建树,必有其不凡之处,不可自命不凡不听调度,听到没有?&rdo;这是严父的叮嘱。
兄长就说得简单得多了:&ldo;一路上自己保重。&rdo;
华善主讲,他们家gān过上阵砍人头买卖的,一个是华善,一个是上回刚去过一回的富达礼,石文炳一向只是gān后勤训练业务的。而华善,战场上打滚了七八年,还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其心得自然要传授。
只听着华善说:&ldo;打落水狗最是好办,卯足劲儿就成,只有一条儿,须得防着它反咬一口。衣着不要华丽,朴素就好,内里穿得厚实点儿,有软甲就穿上,反正天儿冷,还能御寒呢……然后就一个劲儿冲,仔细,再冲也得带着些人一道儿,最忌讳孤身涉险了。你又不是赵子龙、张翼德,就不要揽这个瓷器活儿了,你是佐领,当有亲随,要给他们好马,能跟得上你!再有勇力,于乱军之中,还是双拳不敌四手。&rdo;
庆德一一记下了。
富达礼就纳闷儿了,当初他出征的时候,与他阿玛一道来听庭训的,那时候老爷子可不是这样说的,他说了:&ldo;跟紧了主子,护在主子身前,不要乱跑!且不忙着上前搀和,主子自有处置。&rdo;
这老爷子!怎么前言不搭后语了呢?这叫咱们记哪一条儿啊?
老爷子停下来顺气儿,咕嘟了半碗茶,继续开讲:&ldo;我也huáng土埋半截儿了,有些事儿正好都教给你们。人呐,得识时务。做奴才呢,得会看风向。出头的椽子先烂,想有所建树,你得先活下来才能做事儿。有的人,做起事儿来事办功倍,有的人就恰恰相反,为什么?不会审时度势。大冬天想穿单衣,他就得烧热炕,多费柴禾!就是这么个理儿。&rdo;
说了一通,庆德连忙狗腿地上前给老人家捶背。华善舒服得眯了眯眼:&ldo;比方这一回,咱们是稳赢了,只要准备得仔细些,就可上前冲。不比去年,葛尔丹势大,谣言又说有鄂罗斯人相助,就不宜qiáng出头。但也不能不上,主子心意已决的事儿,怎么能不尽心去办呢?&rdo;
&ldo;又有,打仗么,活着比光鲜要紧。你活着,对手死了,你就赢了,拿起刀,砍下他的手,你就来报功吧。跟佟国纲似的,二愣子一样,那是犯浑。&rdo;
终于讲完了,讲得儿孙一愣一愣的。老爷子见一儿两孙都垂头作恭敬状,心下大乐:&ldo;我也乏了,都散了罢。&rdo;
在这儿散了,石文炳又把儿子们拎过来开小会,中心议题:如何批判地继承革命先辈的经验教训。
石文炳主讲:&ldo;你们玛法说的,大致上是对的,只是,为臣当忠直,可顺势而为、因势利导。却不可过于投机取巧,未免失了人品,迷了心智,利令智昏,变成钻营之人。人品既失、心智既乱,就要看不清形势。我们石家,不能出战场上往后退、朝堂上踩人升的人!你们不要想得偏了,光记着取巧反忘了圣人遗训。&rdo;
语气到最后就颇为严厉。
富达礼与庆德心中一震,齐声应道:&ldo;谨遵阿玛教诲。&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