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汗水被丝丝冷风吹干,她才徐徐呼出一口气。
她到底是怎么敢说出那么一句话的啊!
她仿佛踩在云雾里,走起路来都是飘的,手心里满是汗,身上的汗却已经干了,有些粘腻。
如今回想起来她都是胆战心惊,但凡太子有些刨根问底的心思,直接问她所在时代皇帝是何人她又该如何回答?她有那自信瞒过人精似的太子吗,当了几十年太子的人,是她说瞒就能瞒的?
可是啊……
她突然停了下来,若是有人远远地看过来,便能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影站在石子路上,身形在花丛中掩映,手中纸灯因为微风而飘忽,似梦似幻,更有几分鬼魅之感。
元夕咬唇,可是身处此地,她如果不尽力去改变清末的屈辱,她还是个人吗。
虽然那并非是她一个宫女能做到的,可是现在意识到她身份有问题的人是太子啊,
就算他不是什么想保护国家的人,他至少也是想维护清朝皇室的统治的,因此做出一些改变也是正常的吧。
元夕转念一想,罢了,红薯的事还没解决呢,她现在提这些仿佛是天方夜谭。
刚才她说完那句话后,太子就没再同她说话了,只让她将红薯的图样画出来,元夕顺便又画出了土豆的样子,毕竟这两物相似,元夕虽不确定土豆是否在福建,但万一碰上呢。
果然,人是不能太猖狂的。
前一日,元夕在太子面前侃侃而谈,口若悬河,今日一醒来,她便觉得头晕目眩,额头滚烫,连呼吸都觉得口鼻灼烧。
出了汗又吹凉风,发烧感冒应该也是寻常。
这样,倒是名正言顺地可以不当值了,毕竟她拖着病体去泡茶,太子也不敢喝啊。这么想着,元夕甚至有些想笑,然后笑声全变成咳嗽声咳了出来。
元夕勉强从炕上爬起来,撑着身体披上外衫,她房间旁边住的便是流苏和阿蓉,这会儿她轻叩房门——实在是凭着她这会儿的气力也没法大声敲门,开门的是流苏,看见元夕病容憔悴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受了风寒?”
“是了。”元夕掩面轻咳,“麻烦替我转告朱砂姑姑一声,今儿我就不当值了,点心让令儿自己做的,她蛋挞还是做的尚可。多谢。”
元夕见流苏点头答应了便想回房间休息,被流苏唤住,她的声音还是那样,自带一股趾高气昂的味道:“你可请了医女看病抓药?谁帮你煎药?”
“自然没有,这一早起来……咳咳……”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后,元夕才又道,“我也没气力去见医女。房间里有我之前囤的驱风寒的药,先吃了,捂身汗应该就好了。”
流苏小声嘀咕:“之前囤的药估计药性都快没了。”她又大声道:“罢了,我就做一回好人,替你去请医女,就算是答谢你平时分的那些点心吧。”
流苏很是喜欢西式点心,但是随着元夕技艺提升,产生的残次品越来越少,她很少才能吃到一两块蛋糕。
女孩子嘛,喜欢甜品再寻常不过了。
“多……”那句“多谢”还没说完,元夕又是一阵快喘不过的咳嗽。
流苏一脸嫌弃地连连摆手:“你快回去吧!”
元夕回到房间,宫女房里时常搁着小火盆用来烧热水,她裹着被子,勉强烧了壶开水等着喝。这时候很多人虽然喝热水,却不强求定要是烧开了水。除了烧给主子们的多是开水,因为滚水泡茶才能出味。
但元夕实在怕井水中的寄生虫钻进自己的身体,坚定地要喝开水。即使是这会儿有些头晕目眩,呼吸灼热,眼睛也灼热发酸,她也要等着井水烧开后喝了水再睡。
干等着也不是事儿,元夕一路扶着东西走到被她用作梳妆台的小方几前,抖着手去掏小柜里的薄荷膏子。那东西用的少,早就塞到了最里头,元夕掏了半天也没摸到,气得她扶桌缓了小半会儿才继续摸。
好不容易摸到了,又因为手抖,没拿稳装着薄荷膏子的陶瓷小圆罐,这小圆罐滴溜溜地顺着桌子滚,然后“啪”得裂成两半。
看着裂成两半的小罐,一些绿油油的薄荷膏子也落到地面,沾上灰尘。
莫名的,元夕甚至有些想哭。
不过只是情绪一时上头,倒是不至于流泪,元夕蹲在地上,用左手抹上些残留在罐子里还算干净的薄荷膏子,右手解开衣襟,然后将薄荷膏子抹在胸口和背心。
在现代,她就知道风油精和她常用的泰国青草膏有治感冒的作用,虽然她在感冒时只用过风油精,暂时只有风油精缓解过她的不适。不过既然治感冒都写在了说明书上,应该还是有点作用吧。
薄荷膏子和那两者应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尤其是,她好像也没什么力气为自己煎药了,死马当活马医。
折腾了半天,胸口的药膏从发热开始变得凉意阵阵,元夕喝了热水,终于躺回床上,因着头晕目眩,很快便睡熟了。
这种时候,即便是康熙等着她做点心,她也是打死都爬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