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结
一场兵变后,都城满目疮痍,作为胜利者的姬松其实有很多事情要做。他需要犒赏炽翎军将士,需要安抚文武百官,需要撑起楚辽朝堂……然而此时的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守在他的王妃身边。
姬榆一盘子下来,颜惜宁脑袋上肿了一个大包。他当时没晕,可是离开太和殿之后就晕了。叶林峯沉着脸在颜惜宁的脑袋上摸索了很久,一根根银针扎下,颜惜宁却毫无反应。
姬松焦躁得走来走去:“神医,阿宁到底怎么样了?”
叶林峯沉吟很久后摇摇头:“不太好说。脑子是人最重要的器官之一,你看他头上这么大的包,说没影响是假的。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更不清楚他醒了之后会不会有其他病症。”
神医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再说惜宁之前就有一些癔症,只能等等看了。”
姬松犹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脑海一片空白,过了片刻,他声音颤抖:“神医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阿宁什么时候能醒?”姬松的手轻颤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他得知自己双腿可能再也站不起来时一模一样。
叶林峯没说话,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
姬松唇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怎么可能?阿宁身体健康,说不定睡一两个时辰就好了。”再说了,还有神医在呢。他的腿都能治好,阿宁只是被砸了个包,怎么会醒不过来?
昨夜兵变,阿宁一天一夜没睡,现在累了睡着了也是正常的。姬松伸手在颜惜宁的面颊上轻轻摸了摸温柔道:“放心吧,我就守在这里,哪里都不去。阿宁,你好好休息。”
叶林峯担忧地瞅了姬松两眼,最终他收拾了药箱什么都没说。
姬松静静在床边守了阿宁一天,直到夜幕降临,阿宁也没醒过来。眼看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姬松的心也像蒙上了一层阴影:“阿宁,天已经黑了,你肚子不饿吗?今天老张做了锅包肉和酸菜炖大骨头,都是你爱吃的菜,你再不起床,严柯他们要把你喜欢的骨头吃光了。”
颜惜宁静静的闭着双眼,他面色微微发白,整个人像睡着了一般。
此时严柯轻轻敲了敲卧室的大门:“主子,宫里来人了。您快出去看看吧。”
姬松眉头一皱:“现在?”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冒出了平远帝白日说的那句话:等事情处理好,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等姬松来到正殿时,他发现宰相闻人敬和大太监杨顺发站在大殿中,他们换上了黑色的丧服。一见到姬松,杨顺发就哭成了泪人:“容王殿下,陛下和太后……半个时辰前驾崩了……”
姬松后背的汗毛全部竖起,他张张口想说什么,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平远帝就这么死了?他不是说,还有事情要处理吗?
见姬松呆愣在原地,宰相闻人敬悲痛道:“容王姬松接旨——”
姬松感觉脑子木木的,他缓缓跪下:“臣姬松接旨。”
平远帝和姬松他们分开之后,只做了两件事。他静静地将自己关在了御书房中写完了遗诏,遗诏上只有两点内容:他驾崩后,传位于姬松。还有一点,便是丧事从简以国事为重。
遗诏写好后,他传宰相和朝中心腹大臣到了御书房,告知他们新皇上位之后该如何做事。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君臣一场,平远帝该交代的总要交代。
姬松麻木地听着闻人敬的声音,与平远帝相处的点点滴滴从脑海中略过。他心头酸涩,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又冷又重,与此同时心里还有一种隐秘的解脱感。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感觉变得格外复杂。
等闻人敬传旨完毕后,他将圣旨合拢郑重交到了姬松手中。见姬松眼眶泛红,闻人敬哽咽道:“陛下节哀。”从姬松接旨的那一刻开始,姬松就是楚辽的皇帝。
姬松声音沙哑地开口了:“……痛苦吗?”平远帝走的时候痛苦吗?他用上神医给的药了吗?
杨顺发哭得肝肠寸断,听到姬松的话,他呜咽道:“先皇似乎早有预兆,他沐浴后用了晚膳。晚膳后他说他困了,要去睡了,没想到这一睡,这一睡……就驾崩了。”
姬松脑海中浮出了平远帝临终前的样子,他静静躺在龙床上,从瓶中倒出了一粒药。捏着药端详一阵后,他笑呵呵将药丢进口中闭上了双眼。
闻人敬扭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礼部依照先皇的遗愿,一切丧事从简。七日后,先皇的遗体将同前太子和太后他们的遗体一同送入皇陵下葬。陛下,请随老臣移驾,楚辽不可一日无主。”
依据楚辽旧制,皇帝驾崩后,棺椁要停在宫中直到七个月后才能入皇陵。然而平远帝不愿这么麻烦,他特意交代不要停灵,不要让子嗣们守孝。都城百废待兴,皇室应该为百姓谋福祉,而不该将精力耗费在死者身上。普通百姓停灵七日能下葬,他有何不可?
姬松握紧了圣旨,他微微颔首:“走。”当他的双腿快要迈出正殿的大门时,他却停下了脚步:“严柯,告诉神医和白陶,照顾好阿宁。”
太和殿中再一次挂上了白幡,正殿中放了一副厚重的棺椁,平远帝便躺在这样的棺椁中。这样的棺椁,宫中有好几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