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放在第二个……”
爱莎一动不敢动。当然不是在偷听,只是他们大门后的厅里正好挂着一面很大的镜子,爱莎站在楼梯上可以看见镜中的肯特。布里特-玛丽灵巧地整理好他的衬衫领子和领带,温柔地掸了掸他西装外套的翻领。
“你什么时候回家?”她小声问。
“我他妈不知道,你知道那群德国人的。别等我。”肯特含糊其词,甩开布里特-玛丽,朝门口走去。
“你回家时,拜托把衬衫直接放进洗衣机。”布里特-玛丽边说边跟在他身后,把什么东西掸下他的裤腿。
肯特显摆地看看他昂贵的手表。爱莎知道那很贵,因为肯特曾告诉爱莎的妈妈,他的手表比起亚还贵。
“放进洗衣机里,拜托了,肯特!直接放进去,一到家!”布里特-玛丽大声说。
肯特没有回答,迈出了房门。他看见了爱莎,似乎并不觉得她是在偷听,但看起来也不怎么乐意见到她。
“哟!”他笑着打招呼。成年男人自以为孩子们都是这么说话的。
爱莎没有回答,因为她不是这么说话的。肯特的手机响了,是个新手机,爱莎注意到。肯特好像正打算告诉她这手机多少钱。
“德国人打来的!”他对爱莎说,似乎刚想起来,昨天那个害他旧手机报废的“地下室楼梯事故”有爱莎的份儿。
他似乎也想起毒药和它们的价格来了。爱莎耸了耸肩,像在邀他单挑。肯特边走下楼边冲着他的新手机用德语开始大喊:“呀(好的),克鲁兹!”
爱莎朝楼梯走了几步,但在门前停下脚步。从门口的镜子里,她看见了他们的浴室。布里特-玛丽站在里头,小心翼翼地卷起肯特电动剃须刀的电线,然后把它放进了第三个抽屉里。
她走到玄关,看见了爱莎,双手交叠在腹部。
“哦,是这样啊,这样……”她说。
“我没偷听!”爱莎立刻说。
布里特-玛丽把玄关衣架上的外套摆正,仔细地用手背抚过肯特的上衣和夹克。爱莎把手指尖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小声说:“谢谢。”
布里特-玛丽惊讶地转过身。
“你说什么?”
爱莎呻吟了一声。如果你也即将八岁,还不得不说两遍“谢谢”的话,也会是这个反应。
“我说,谢谢。因为你没跟警察说——”她在说出“呜嘶”两字前住口了。
布里特-玛丽似乎明白了。
“你应该告诉我,有这么一只可怕的动物,小姑娘。”
“它不是可怕的动物。”
“难道要等它咬人吗?”
“它绝对不会咬人的!它还从山姆手下救了你!”爱莎咆哮道。
布里特-玛丽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她没有,因为她知道爱莎说的是事实。爱莎本也想说些什么,但也没有,因为她知道布里特-玛丽其实已经给予了回报。
她通过镜子看着公寓。
“你为什么把剃须刀放在错的抽屉里?”她问。
布里特-玛丽不断掸着她的裙子,然后交叠起双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这么回答,即使爱莎很清楚地看见了她的举动。
“肯特说它一直是放在第一个抽屉里的。但你说是第二个抽屉。然后等他走了,你又放进了第三个抽屉。”爱莎说。
布里特-玛丽看上去一阵心烦意乱,但还有别的什么。孤单,大概吧。她咕哝说:“是的,是的,也许我那么做了,也许我那么做了。”
爱莎歪着脑袋。
“为什么?”
接着是一个“童话永恒”那么长的沉默。布里特-玛丽自言自语,仿佛忘记了爱莎站在她面前:“因为我喜欢他大喊我的名字。”
之后,布里特-玛丽关上了门。
爱莎站在门外,想讨厌她,但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