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忌离开鲁国王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季孙意如在城中为他安排了一处住所,这是季孙意如自己的一幢别居,叫“雅苑”,前后三进院落,清幽雅致,品味不凡,还拨了些仆佣侍婢供他驱使。
阳虎和展获陪他到了雅苑安顿下来,因为两人向来不合,在庆忌面前三人也无法聊些什么话题,安顿之后阳虎和展获便起身告辞,庆忌含笑将他们送出门去,一俟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立即唤过再仇,密密嘱咐一番,令他马上离开曲阜赶回艾城,通知吕迁等将领好生布置一番,严防外人进出军营,同时大造舆论以壮声势,再仇领命,立即取了盘缠和换洗衣物出城去了。
阳虎离开雅苑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府邸,而是赶到了季孙氏的宅院,他知道,这样的大事季孙意如是一定要同他商议一番的。果不其然,一到季府,进了大厅就见主上换了一袭黑色的麻衣盘坐在膝上正在等他。
季孙意如面前一个长条几案,案上放着一个银制的茶海,沸水滚开。身后一个挽着双鬟的女子,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眉目如画,轻腰如折。她将香软的怀抱做了靠枕,让主人偎得舒服了,一双白生生的小拳头轻轻捶着他的肩头。皓首与红颜,相映成趣。
阳虎不敢多看,叉手施礼,便退到一旁。季孙意如慢条斯理地使一根木签将那新茶一根根地挑开放入茶海,看着那茶叶随着沸水翻腾,香气渐渐溢出,嗅在鼻端神情气爽。
季孙意如吸了口气,然后身子向下滑了滑,枕在女孩儿的大腿上,手指在她腰间轻轻揉捏着,双眼微闭,半晌才道:“庆忌……已经安顿好了?”
“是,已经请他在雅苑入住了。”
季孙意如“唔”了一声,缓缓问道:“阳虎,依你看,庆忌所言,尚有三万兵将的话,可信么?”
阳虎嘴角微微漾起一抹笑意:“主人,他是否真有三万兵,有什么打紧呢?咱们又不是真要助他复国,不过是借他之力,集孟孙、叔孙之权,只要能达到咱们的目的,他有多少兵,又有什么关系呢?”
季孙意如笑起来,他的大手在那少女胸前樱桃上一捏,惹得少女娇呼一声,季孙意如那仍带一抹滑腻感觉的手指已点向阳虎,呵呵笑道:“你呀你,既有此心,在知礼堂怎么不替他证实确有三万人马呢?”
阳虎陪笑道:“未得主人意思,阳虎不敢擅作主张。再者,主人是有心助他的,若是阳虎出面为他作证,恐怕弄巧成拙,反让叔孙、孟孙两家犹疑不信。”
季孙意如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屈指在少女膝上叩了叩,那美丽少女会意,忙挽起翠袖,将一双白生生的手儿搭在他的额头,轻轻按摩起来。季孙意如闭着眼睛,沉思片刻,说道:“叔孟两家必不死心,注意打探他们的动静。
还有,庆忌的话他们未必相信,难保不会使人去卫国察探,有机会,你要帮他遮掩一下,嗯……,也可以点一点他,让他自己有个准备。还有,找些公卿大夫时常宴请于他,我们不能失礼,冷落了客人嘛。而且,庆忌之名扬于曲阜时,那些望风观望的墙头草们就该明白老夫的意思了,哼!这些首鼠两端的东西,也该逼他们我三家之间做个取舍了。”
“诺,小人遵命。”
季孙意如想了一下,又道:“不管他三万大军的事是真是假,先帮他把声势造出去,观察了朝野动静,老夫再做最后决策。”
阳虎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主上倒底缺乏魄力,虽然心热于权力,可是思来想去,心头还是不免犹豫。唉,不能马上借势而行,恐怕就要给了叔孟两家时间,让他们从容部署反击了。”
可他知道这位主子为人刚愎自用,自己的建议提过一次就行,如果反复进谏,必定惹他反感,如今自己虽是季氏门下第一家臣,可是仲梁怀、公山不狃这两个人对自己的地位一直虎视耽耽,可不能惹得季氏不悦,便唯唯称是。
季孙意如吩咐了这些话,便转而问起了季氏封邑的农桑种植,季氏门下缟布、海盐生意的生产和销售,还有五月端午龙舟大赛的安排,阳虎心中有数,一一奏答。听说为了要在龙舟大赛上压倒孟、叔两,阳虎如今正在筹备龙舟船队,季孙意如不禁莞尔,他笑了笑,说道:“如今的大事,在于压制叔孟两家,争取把军财、财权都揽下来,这种事,你不要亲自过问了。”
阳虎面色顿时一紧,急忙道:“小的为主人奔走,本是份内之事。主人不必担心,小的会把事情安排的妥妥贴贴,不会分心办砸了事情。”
季孙意如捻着胡须展目笑道:“不可不可,庆忌这事更加重要。这样吧,吩咐下去,我季氏门下各家各院,均可组船参赛,谁能一举夺魁,老夫便把海盐生意交给他独家经营三年。哈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季氏如此庞大的家族,还愁选不出一支第一流的龙舟船队么?”
阳虎一听这才放下心来,连忙点头称是,不再往自己身上揽了,只要这事没有交给仲梁怀或者公山不狃去做,那他就放心了。龙舟大赛不过是一场游戏,阳虎为什么这么在意?不过是防微杜渐罢了。季孙意如为人极其好胜,如果在别人主持下赢了这场比赛,得了他的欢心,对自己的地位难保没有影响,到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对任何潜在的对手,以及可能给予对方的晋身机会,都是务必要严密防范的。
一场比赛是小事么?对这些极为重视名声脸面的大贵族来说,可绝对不是小事。鲁国国君姬稠为什么逃到齐国去了?还不是因为两年前的一场斗鸡。当时,季孙意如与郈昭伯斗鸡,季孙意如别出心裁,在鸡翅膀上涂了芥茉,想作弊取胜。而郈昭伯也不含糊,竟在他的鸡爪上装了铁爪。这还用比么,季孙意如败的一塌糊涂,他发现对方鸡爪上装了铁爪,不由大怒,便愤怒地谴责郈昭伯违规作弊。
郈昭伯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骂他在鸡翅膀上涂了芥茉,两人先是口角,接着便大打出手,当然,动手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门客家将,他们是君子,只负责给自己的队伍加油叫好。
一场混战下来,双方都死了不少人,谁也没占着好处,季孙意如越想越是不忿,干脆派家臣公山不狃出兵,占了郈氏的封地。郈氏跑去哭宫告状,鲁君姬稠闻言大喜,他一直想收回三桓之权,如今季孙意竟敢擅夺其他公卿的封地,这可逮着机会了。
姬稠马上点齐人马,王驾亲征,讨伐季孙意如。季孙意如没想到鲁君会跑出来对付他,被困在他的庄院之中,叔孙、孟孙两家担心三桓去其一,鲁君势力大增,那时他们也要完蛋,便出兵相助,大败国君。姬稠想想自己这一国之君当的实在窝囊,一气之下跑路去了老冤家齐国。
齐国国君乃是姜尚姜子牙的后代,这一代的君主叫姜杵臼,继承了老祖宗姜太公的长寿基因,这老头儿已经当了30年国君了,仍然当得兴高彩烈。春秋时各国间许多诸候间的关系就象过家家似的,今天打的死去活来,明天称兄道弟也不稀奇。见姬稠来投,姜杵臼丝毫不念旧怨,便把他收容了下来。第二年晋国充老好人,劝季孙意如去迎回国君,季孙意如并无心谋反,便去请他回来,可是姬稠倔劲儿犯了,宁可在齐国当寓公,打死都不回来,这才造成目前鲁国无君,季孙执政的局面。
试想,一场斗鸡都能发展成这样的大事,阳虎怎能不防微杜渐,哪敢把赛龙舟的事交给季氏另两大家臣仲梁怀或公山不狃去做?
季孙意如把要紧事都吩咐下去,心神放松,便和身边小妾亲热起来,阳虎就在一旁,季孙意如毫不在意,与妾侍调笑嬉闹,那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都快钻进小妾的怀里去了。阳虎看看太不像话,赶紧告辞退下,等他退到门口回头一瞧,只见那豆蔻少女衣衫尽解,玉体横陈,季孙意如已俯身其上,做跃马扬鞭状,不禁暗暗咋舌:“主公偌大年纪,还能如此老当益壮,当真了得,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