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的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不好回答。
卫蓁本就是和亲公主,嫁入王室是理所应当的,可若卫蓁流露稍许的不情愿,在晋王眼里,便是她将自己姿态摆得太高、对晋王室的抗拒的表现,可若她流露出一丝愿意,也显得她不够矜持。再有,她若是说听凭晋王处置,那便显得太没有主见。
她的回答,必须得恰到好处。
卫蓁轻声道:“姬沃殿下一路护送孩儿来晋都,若孩儿心中无对他一丝感激与好感,那便也太忘恩负义了。孩儿愿意与姬沃殿下,还有其他公主王孙相处,只是孩儿方才来国都,对一切事都不够了解,眼下想先听大王的话,在学宫中好好上课,掌握了先生教的知识,日后总有机会与姬沃殿下相处的。”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姬沃与其他王孙放到一个同样的高度,表示一视同仁,却也未曾明确拒绝过姬沃,更重要的是,表示她做一切都以晋王为尊。
卫蓁乖顺地垂下头去。
晋王得了如此回答,却也不再问下去。
卫蓁余光往下瞥去,适逢姬沃也在看她,对方举止局促,脸颊发红,转过视线看向晋王:“祖父,孙儿听说西边的小国进贡了两条小犬,不知祖父能否赏给孙儿?”
“你今日来便是为了这事?”晋王问道。
“是,祖父知晓的,孙儿就这么一点志向,平日种点田,养些小犬。听闻那西域的小犬毛发厚长,通体雪白,祖父若是嫌其聒噪,不如赏给孙儿吧。”
晋王道:“你近日从楚国回来,倒是越发玩物丧志了。”
姬沃连忙解释:“祖父叫孙儿做的事,孙儿未曾忘过,一回晋国便去看庄稼。京郊外的良田,这回按照孙儿的法子耕种,长势不错,待到秋日时,收成能多上成。”
晋王听罢,这才唤了身边宦官:“洪硕。”
老宦官一下便明白意思,示意祁宴到后院将两只小犬牵来。
片刻后,祁宴将犬带来,那两只小狗还没有人的半个膝盖高,颠着身子小跑进来,一入殿狂吠不止。
姬沃蹲下身,揉了揉两只小犬的头,起身行礼:“多谢祖父为我留着。”
他又拱手道:“如今天下正逢大旱,望祖父再给我些时间,试试看在旱地上能否种些特殊的作物,若是能成功,说不定能缓解流民的问题。”
提起他那庄稼,姬沃便变得能说会道起来,晋王听得头疼:“行了,赶紧把你两只狗带上,够吵人的,走吧。”
两只小犬一左一右簇拥姬沃跨出门口。
卫蓁看着那两只小犬的背影,觉得煞是可爱,一直到姬沃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回头见晋王看着自己。
晋王问道:“你也喜欢那犬?”
卫蓁的确喜欢,只是那已是晋王孙的东西,卫蓁如何能提,只摇了摇头。
晋王道:“你也下去吧,明日午后还是这个时辰,来寡人的王殿。”
卫蓁扬起笑容:“好。”
许是她唇角笑意太过明显,晋王多看了她一眼,卫蓁将唇角弧度压低了些,起身慢慢告退。
待卫蓁离开后,晋王开口道:“此女听到寡人令她明日来,竟比面对姬沃时还高兴。”
老宦官垂首:“楚女聪慧,知晓在晋宫之中,倚靠谁也比不过倚靠大王,是有野心之辈。”
这世间最难的就是恰到好处,而卫蓁应对晋王的那一番话,多一分僭越,少一分就显对晋宫的不敬重,绝非寻常之辈能在短短几刻内便能想出的。
“叫教书先生多留意她点,过几日将她的课业情况来与寡人汇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