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峰马不停蹄赶到京城,直奔圆明园缴旨复命。
结果牌子递进去等了近半个时辰,又被奏事处太监送了出来,说皇上今儿个没空召见。
就在他打算先回书肆之时,一个侍卫迎上来说肃顺大人有请。韩秀峰跟着侍卫来到一个幽静的庭院,赫然发现郑亲王和怡亲王竟也在。
韩秀峰正准备行礼,肃顺便招呼道:“志行,这儿又没外人,无需多礼,咱们还是赶紧说正事吧。”
“不知二位王爷和大人想问什么?”
“说说广东的事儿。”
郑亲王放下鼻烟壶,紧盯着韩秀峰道:“听曹毓英说英佛二夷往香港、澳门两地增兵了,大小炮船五六十条,什么陆战队、步兵团和骑兵加起来有三五千,来势汹汹啊!老弟通晓夷情,面对此危局,本王想问问老弟有何高见。”
怡亲王更是直言不讳地问:“韩老弟,本王就想知道,要是我大清放手一搏,有几分胜算,这仗究竟能不能打赢?”
看着肃顺忧心忡忡的样子,韩秀峰意识到皇上十有八九问过他们该如何应对,只是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拱手道:“禀二位王爷,下官以为倾我大清之力,并且绅民能够齐心,朝廷还是可以放手一搏的。就算刚接战时受挫,拖咱们也能拖垮他们。毕竟他们是劳师远征,而咱们是以逸待劳。”
郑亲王深以为然,不禁回头笑看着肃顺道:“这话本王爱听,本王早就说过西夷只是虚张声势!”
肃顺可不敢拿江山社稷开玩笑,不然也不会请韩秀峰过来,不禁抬头道:“志行,我和二位王爷想听实话,你不要有顾虑,给我交个实底儿,这仗究竟能不能打?”
韩秀峰不敢再绕圈子,权衡了一番,一脸无奈地说:“下官刚才说这仗能打赢,就算打不远咱们还可以拖,想方设法把他们拖垮,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西夷不会扬帆北犯。可西夷不比长毛,他们不但船坚炮利,而且熟悉海路,要是不在别的地方打,而是直奔天津,那这仗就没法儿打了。”
“天津守不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天津失陷,西夷便能长驱直入进逼京城,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不能拿皇上的安危开玩笑!”
郑亲王最怕的就是这个,凝重地说:“老弟所言极是,看来只有羁縻了。”
羁縻说白了就是既要笼络也要牵制,可现在朝廷拿什么去牵制洋人,就算一味的笼络也得有个人去跟洋人谈,并且多多少少得给洋人点甜头。要是再之前那般打太极拳,变着法儿推诿,洋人绝不会答应。
可想到皇上的态度很明确,除了“羁縻”之外没更好的办法,韩秀峰只能躬身道:“英佛二夷从其本土调那么多兵来,不晓得要耗费多少粮饷,不达目的他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下官估摸着他们这两三个月内便会起衅。”
“他们会先攻哪儿?”肃顺紧锁着眉头问。
“古人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下官估摸着他们一样不想跟咱们硬拼,十有八九会先犯广州,等攻占广州之后瞧咱们的态度。咱们要是还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才会北上,很可能会先去上海,甚至镇江、常州,以帮长毛为威胁。咱们要是依然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一定北犯直隶乃至京城。”
“那就命叶名琛跟他们谈,叶名琛那边要是谈崩了,再让闽浙总督王懿德和两江总督何桂清跟他们谈,能拖一天是一天。说不准其老巢又有奸民犯上作乱,谈着谈着顾不上再跟咱们无理取闹,跟三年前那样扬帆回返。”
郑亲王想得很美,肃顺可不敢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沉吟道:“叶名琛靠不住,我估摸着王懿德和何桂清一样驾驭不了。当务之急得赶紧找一两个愿意跟西夷打交道,并且能跟西夷说得上话的人,去跟西夷周旋。”
“雨亭,满朝文武全是迂腐之辈,你说的这样的人可不好找。”怡亲王放下茶杯道。
韩秀峰头大了,但面对他们这三位又不好当缩头乌龟,只能硬着头皮道:“肃大人,要是您和二位王爷信得过秀峰,秀峰愿意驰赴广东,去跟西夷周旋!”
“志行,我知道你对朝廷、对皇上的一片忠心,也知道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你要是去了广东,皇上要是再问起夷务,我等都找不着个人商量。何况西夷不一定愿意在广东谈,他们要是北犯天津怎么办?”肃顺顿了顿,接着道:“你在两江为过官,对两江官员比较熟悉,仔细想想,两江官员中有没有合适之人。”
韩秀峰想了想,抬头道:“苏州知府薛焕办事勤勉,为官清廉,且不迂腐。据下官所知,他在随已故巡抚吉尔杭阿攻剿小刀会乱党时还曾跟西夷打过交道,下官觉得他倒是个能跟西夷周旋的人选。”
提起薛焕,肃顺不禁笑道:“志行,看来你脑子里净想着西夷了。”
“大人何出此言?”
“要是没记错,薛焕早不做苏州知府了,现在好像是苏松粮道。”
“他升官了,我还真不知道。”
“何桂清保奏的,迁苏松粮道的时间也不长,既然你觉得他是个能与西夷周旋的人选,那我明儿一早就奏请皇上,命薛焕为苏松太道,让汤云松为苏松粮道,把他俩对调一下,让薛焕去上海一心一意地跟西夷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