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避什么回避,来的是谁都不知道。再说,都已经到门口了,你还能回去哪?”
“是是是,我都气糊涂了……”
陆大元侧耳听着两人简短的对话,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进来吧。”霍源威严的说道。陆大元把门推开一个缝,小心翼翼的将身子从缝里面挤进去。在白炽灯刺眼的灯光下,陆大元半眯着眼,好一阵子才看清楚另一个人是谁。其实,陆大元应该早就猜到对方是谁才对。
“杨经理,你也在啊?”
杨伟成看都没看陆大元,鼻子哼了一声当是回答。霍源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的错愕,“大元,你,你怎么来了?”
“不是大哥你给我发的短信吗?”
“我?”
“霍总,既然陆经理来了,咱们不如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那……”
“大哥,怎么了?”
肖然赶到医院的时候,身子在深冬的夜晚,急出了一后背的汗。当她接到医院的电话时,心里像挂着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她深感自己不能再失去谁了。赶到急诊室,肖然见到了皓言,但是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医,医生……”肖然喘着粗气,摆手试图引起皓言的注意,“我,我就是肖然……”
“哦,你好,我是值班医生,就是我打你电话。邵婷小姐在401号病房,你快去看看吧。病人现在身体很弱,而且感觉心情很压抑,会影响恢复。”
“好的……”肖然急着赶去401,使得一句“好的”在空荡的走道里悠扬漫长。推开门,黑暗中夹杂着一股莫名的忧伤,肖然很轻易地就看到了蜷缩着娇小的身子的邵婷,躲在被单里轻声啜泣。
“婷子,”肖然轻轻拍了拍邵婷的身子,柔声说道,“老肖来了。”肖然的亲生妹妹一直了无音讯,更让肖然自忖的是,自己曾经贪图方便,想过把邵婷干脆当作自己的妹妹算了。这样的念头在看到钱包里妹妹和自己的合照时被打消了,而且对于称呼邵婷为妹妹的打算变本加厉的淡化。
所以肖然宁可犯女人的大忌,承认自己老。
“嗯……”邵婷含糊着应了一声,显得格外令人心碎。
“婷子,你怎么了?没吃着好东西饿啦?”肖然还是情不自禁的操起一副姐姐的做派,摸着邵婷的小脑袋,轻轻的说着。
邵婷把身子从被窝里探出来,湿漉漉的看着肖然,啜泣着说道,“姐,大,大元他,他只是把我,把我当妹妹……”
肖然看着这个似乎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怜惜的叹了口气。她早就预料到陆大元对邵婷所有的感情,不是爱情而是亲情,对于陆大元这个从小孤苦长大的孩子,他和自己还有邵婷其实身世都很相似,所以自己把陆大元当弟弟,而陆大元把邵婷当妹妹,是很正常的。只可惜这个关系却无法组成三角联系,自己无法把邵婷当成妹妹,同时,陆大元也无法把自己当成姐姐。因此三个人无法形成最牢靠的三角形,他们的世界随时会崩塌殆尽。
“婷子,未来的路长着呢,你只是在一个最容易动心的年纪遇到了大元,未来你会遇到更好的。”
“可是,”邵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止住自己的啜泣,“可是我不会再这么爱一个人了……”邵婷的话一下子触碰到了肖然内心的伤痕,从小到大,除了求学时期那个无始无终的男孩,自己真心爱的只有陈伊泰一个人,如今却被一个阴差阳错的相遇,击碎了自己终见阳光的爱情。肖然突然迷失了,她不知道自己那晚到底为什么要阻止陆大元,也不知道今晚为什么看着陈伊泰离开却无动于衷,似乎爱情的事真的太复杂,她感觉到很累,很迷惑,很无助。人在疲劳的时候,心理防线是最脆弱的,看着邵婷泛滥的泪水,肖然再也忍不住了,趴在邵婷的身边小声哭泣起来。
“婷子,你别哭了……”
“老,老肖,你也别哭了……”
两个女孩在夜晚寂静的冷空气中,身子靠得很近,心却在各自的世界里挣扎。
“你们,你们怎么了?”透着门上的窗户看了很久的皓言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门,“怎么好好的都哭起来了?”
两个女孩并不买账,对皓言不屑一顾,继续哭个没完没了,势头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感觉。皓言一个大男生实在不懂哄女孩,推推邵婷的脚让她别哭了,邵婷一脚蹬开他的手,转个身子的间隙把声贝又调高了几点;皓言又朝肖然走去,这回他不敢贸然动手,轻声说道,“肖小姐,你这样不对啊,那位陆先生说有什么事可以找您过来,可不是让您一起哭的呀……病人身子很虚弱,不能……”皓言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忽然感觉面前有一束幽冷的目光看着自己,只见肖然恶狠狠地瞪着皓言,只是怎么看怎么像一个闹情绪的小孩。
“大小姐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啊!吵到别的患者休息了!”皓言恼羞成怒,近似咆哮,不过仅限于动作和脖子的青筋爆裂程度,声音听上去也像是一个稚嫩的孩子在和父母苦苦哀求一款新的游戏机。刚喊完,邵婷和肖然不约而同的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皓言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嘴,偷偷的瞄了一眼隔壁床的病人,纹丝不动,这才舒了一口气。
肖然忽然注意到,眼前这个声称自己是值班医生的男人,除了身高比陆大元矮一点之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男孩,没想到这么年轻就可以独当一面,看来这个皓言的医术是很高超的了。邵婷却不管那些,对着皓言叫嚣着,声量却明显压低了,“你不是问我们要怎么样吗?我们要听你讲故事!讲你为什么被你女朋友泼奶茶!”这时,肖然才记起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男孩就是那天在海语把邵婷迷的神魂颠倒的“小白脸”,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虽然她觉得邵婷的要求有点无理取闹,而且还没经自己同意就把自己也划分到和她一个路数上,被看成了“我们”,但是肖然没说什么,她感觉到皓言会想对待妹妹一样对待邵婷,这是邵婷的一大长处,她会让所有比她大甚至比她小的男孩都有满足她的意愿的冲动。
果不其然,皓言低着头沉思了一阵之后,慢慢抬起了头。肖然感觉到了满目惆怅和巨大的悲伤,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只是不说出来,就没人知道。
“好吧,只要你别哭了,我说。”
在皓言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段枯萎的记忆。在很多年以后的今天依旧泛着一丝无力的苍白,使得皓言每次回首都如虚脱般劳累。
在皓言求学的时候,和一个姑娘相爱了,两人顶着沉重的心理包袱,躲开老师同学家长,感情愈发的稳固。在高三兵荒马乱的烟硝中,爱情被所谓的未来击垮,女孩在父母的干涉下,离开了皓言,前往加拿大留学。分别的时候,诺言总是必不可少的,而信守却是必然渺茫的,皓言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会等女孩回来,也请女孩等自己,出人头地。女孩把心爱的一对紫色尾戒与皓言分戴,比海誓山盟来得更加具体坚挺。女孩的离开在如今的皓言看来却是无比幸运的,了无牵挂的皓言全心投入到学习中,最后考取了中山大学的医科八年连读。八年的时光里,皓言渐渐失去了女孩的消息,而在大学的时候迷上钢琴的他,当一份感情毫无保留的投放在一样东西上时,对于人的依赖则降到冰点。成熟起来的皓言也以为曾经的那段爱情只是一份青涩幼稚的梧桐,即使再挺拔翠绿,也只属于过去的青春,毕竟,梧桐是不会开花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