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山与曹凌一战后,最为所有人熟知的当然是谢鹏、唐承墨和聂达三人,若不是他们“战走”邪道曹凌,真不知当日该如何收场。谢鹏深知这一点,因而在华山上就早与唐承墨和聂达两人相识并结为好友。唐承墨和聂达两人与谢鹏一样,皆无门无派,不过从小喜爱武术,师父无定,全靠自己摸索和与同道切磋交流,这次上华山也只为看看热闹,交几个朋友,倒未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临别华山,因唐承墨和聂达二人也无要事或其他安排,谢鹏便邀请他们同去剑门庄一游。唐承墨本居无定所,除了与人切磋武艺,偶尔见义行侠之外,就爱四处搜寻美酒,他本人并无多少钱财,但为人爽直坦荡,饮酒忘忧更忘仇,无多少城府,从不以恶意度人,所以即使囊中羞涩,他也总能交到知己新朋请他畅饮一杯。如此谢鹏便称他老家剑门庄一处中川酒楼所酿汾酒风味独特、酒中上品,一定要邀他同去品尝一番才好。而那聂达则是个武痴,如今五岳剑派虽独留华山一支仍在活跃,而其他各派门人却都依旧在世,聂达一为自己热爱各类武学,二也为不愿这些古人智慧就此失传隐没,故也四处漂泊,趁各派功法在彻底沉落遗失在历史长河之前,将他们搜集整理出来并传之后世。如此谢鹏便称剑门庄乡民人人习武,并收容有五湖四海之武学爱好者,且剑门庄也曾有一派“剑门宗”兴起,名声虽不如几大派享誉江湖,剑法路数却也独具巧思,说不定能给聂兄带来全新的认识。就这样,三人离了华山,就径直往剑门庄赶去。
他们一路上相谈甚欢,更相识恨晚。华山到剑门庄几百里路,恍若一朝一夕就达。一直来到庄口,才听知近来各地大雨不止,洪水连连。而他们三人恰避开所有水患洪灾,红日也如他们振奋高歌的心情从未低落,一路映照。谢鹏回到家,他妻子严氏正为他担忧,怕丈夫路遇大水,遭逢不测。如今严氏见谢鹏完好归来,两人分别数月,重逢不禁笑逐颜开,久久相拥不舍。不过比丈夫更早到达的,是那谢唐聂三人力克曹凌、护卫武林正道的名声。自下山开始,就一路有人结交攀谈,沿途食宿更早由人仗义相施。而三人皆对这突降的名声无所适从,除了偶有人比武挑战之外,某一夜更是遭逢行刺,所幸那人并非曹凌,而一路皆未有人受伤:遇挑战则克敌手,遭行刺则除恶人。谢鹏感到自己三十几年前半生,从未如此顺利过,此前更是籍籍无名,从未受人瞩目。
只是入了庄,唐聂二人皆有些失落,庄内不过一般破落乡井,市集萧条,既无酒楼,更无多少人习武,附近居民都不过种田村夫。谢鹏看出二人疑虑,连忙将二人请入自己的居所,并吩咐夫人去准备酒菜,款待来客。
“谢大哥,我知你好意,如今我三人声名鹊起,虽得江湖豪杰敬仰,却更遭小人眼红嫉妒,我们三人暂时聚而不离,来此避避风头也好。至于什么酒楼,弟也并不挂怀。”
聂达闻言,想起这一路的遭遇,也不觉点了点头,但没有说什么。
“唐兄莫急,待会听我慢慢解释。虽然邀你二人前来有方才那么一层意思,不过我想我也并未完全失信于两位好兄弟。”
二人虽然疑惑,但没有继续追问。片刻过后,严夫人端上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有鱼有肉,更有一壶好酒,只闻香气就引得唐承墨连连称赞。这一桌酒菜之丰盛,与此地乡村土貌之破落相比实不相称,谢鹏看着妻子,不禁面露感激之色。
“一路走来也没吃过一次正经饭菜,来,我们三人大块朵颐一回,吃个痛快,不醉不休!”
唐承墨知有美酒喝就心情畅快,忍不住就与谢鹏碰杯对饮。聂达心知酒菜破费,举杯感谢盛情款待。谢鹏见妻子严氏站在一旁,忙邀她入座。史氏推称他们三兄弟吃喝就好,自己一个女人不便入席。只是谢鹏一再坚持,严氏也不再推托,她上桌入席后,唐承墨与聂达二人一同敬了大嫂一杯。
“唐兄,我倒一直没问过你,华山一战,为何你就愿意挺身而出呢?聂兄也是,若非你二人相助,光凭我一人绝无可能胜那曹凌。恐怕非你二人,我命丧华山,从此成一孤魂野鬼也未可知,更不必谈今日能重返家乡与妻子团聚。来,我夫妻敬你二人一杯!”
“诶,谢大哥何出此言?曹凌那人本就邪门歪道,我当时正愤愤不平,若非大哥你最先站出来,一番慷慨陈词点醒了我,只怕我还犹豫不绝,隐于人潮。反而是大哥的胆识气魄令弟钦佩不已。”
“唐兄所言极是。当时之曹凌真锋芒毕露,无人可当,若非他已身受内伤,又接连大战几场,体力不支,只怕我三人合力也能难与他抗衡。谢兄敢只身站出,舍生取义,实在令聂某佩服不已。来,我也敬谢大哥一杯。”
“只能说我三人全拜机缘巧遇,互相成就。”谢鹏说完饮了一杯,随后又说道,“唐兄,这酒如何?此酒乃我岳父得人所赠,之后又传至我手中,仅有两坛,十余年不得时机痛饮,也不知是否好酒。今日贵客到来,只得此酒款待两位兄弟。”
“绝属上品。此酒香味浓郁,口感醇厚而层次分明,无杂又口味相合,尾韵回甘,不愧为封存数十载好酒。”
“看来唐兄真乃品酒行家,我谢某对饮酒可真一窍不通,如唐兄喜爱,这余下一坛也赠与唐兄品尝。”
一时唐承墨来不及推辞,谢鹏又转而对聂达说道:“我知聂兄喜爱各类武学,四处漂泊,寻访人家,拜师求艺不辞劳苦,如今我恰得一本完好衡山剑谱,如聂兄喜爱,我便将此赠与聂兄。”
聂达在华山上时就曾打听得有人持衡山剑谱完本,珍稀异常。自己意欲求得,可那人不出价码也不开条件,就是不愿转手,令人无计可施。如今谢鹏所得不知是否为同一本,如是也不知他究竟付出多少代价。
“谢兄赠此厚礼,聂某实在难以消受。如今谢兄一定有事相求才行此策,不妨一说,我二人一定鼎力相助,如此不是太过见外?”
“正是!谢大哥有何难言之隐不妨直说。”
“既然两位兄弟如此厚爱我谢某,那我就直言不讳。我谢鹏自小无父无母,全靠我岳父关照长大,他老人家本是铸剑铁匠,靠贩售兵器维生。岳父他待人宽厚,本性善良,做过不少好事。我六岁流落此地,四处乞讨,唯岳父一家愿意收容我,知我无处可依后,更收我作铸剑学徒,教我谋生活计。大概因铸剑铁匠常与武林人士来往,听过不少江湖儿女忠肝义胆之故事传说,我岳父才得如此侠义心肠,更有救世扶弱的远大理想,而这一腔热血也同样感染了我。他老人家热爱武学,年轻时曾拜入当地‘剑门宗’学习过巨剑剑法,可惜不过数年‘剑门宗’就消隐江湖,之后就全靠自己摸索,我的一身武艺也全蒙岳父传授。好景不长,又仿佛总是好人短命,我入岳父家作学徒刚满十三年,他就身染重疾,与世长辞。他老人家临死前,只遗憾未能实现胸中抱负。岳父他留有一女,因其中意于我,也就将女儿和自己一生理想都寄托于我身上。可如今距他去世已过十数年,我至今仍难有所成,早年接过匠铺,可生意难做,最后不得不放弃铸剑,另寻出路。此后奔走多年,两人生活也不过惨淡维持,所幸妻子始终不离不弃。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想两位好兄弟也一定渴望成就一番事业。如今我三人得此奇遇,聚在一处,可谓天时相助,如二位仁兄不弃,我愿与两位结为结拜兄弟,三人共同成就一番事业,借此一时的名声,自立门户,纳天下英雄豪杰,以匡扶正义为己任,这样也不负我岳父临终所托。武林正派当胸怀广大,只要心怀正道便是同仁,门徒也并不限于一派武功,恰如海纳百川,这样聂兄的武学抱负正可与之相互哺育,唐兄的坦荡胸怀和一身武艺也定大有用武之地。不知两位仁兄意下如何?“
唐聂二人闻此言正中下怀,胸中慨然,一时激动难言,三人也就一同执手,走出屋外,共拜天地,歃血为盟,同饮一碗酒后,就成为结拜兄弟。按照年纪所推,谢鹏为大哥,唐承墨为二哥,聂达则为三弟。随后,论起门派名称,谢鹏想起岳父生前铸剑,常说每把剑各有品性与灵气,他喜好宝剑又以剑为尊,此地又叫剑门,为了不忘岳父重恩,欲起名为“拜剑山庄”。讲明寓意,另两人齐口称赞。
当日三人一直从白天饮酒到黑夜,三人皆醉。谢鹏恍惚中对二人说道:“二弟,大哥可没有失言,中川酒楼会有的,三弟的天下武学也会有,全都会有。”他余光又望见一旁泪眼含光的妻子,自她端上酒菜,就知她当掉了头上戴了多年的发簪,这一桌的丰盛,除了她的好手艺,也靠她娘亲最后的遗物换来。
“夫人,发簪会有的,好日子会有的,天下扬名都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