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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鼎革十五(第1页)

诸事顺畅,张伟自然也是心中慰帖。想着那皇太极在冰天雪地里熬过缺衣少粮,部下离心的一冬,此时又要费尽心力想着入关抢劫,又担心自已由皮岛再抄他后路。张伟立时下了手令,命人去皮岛传令,将皮岛上下撤空。一则可令皇太极放开手脚,二则也省些耗费,又总比冬天时被省过神来的清兵冲上岛去,斩杀一空的好。就算是些老弱疲敝的原驻防明军,到底现下也是张伟治下,白白送给人斩了脑袋,也是主将无能。

皮岛驻军彻底削撤,日本驻军减少一半之事,张伟却也是颇为犹疑。现下荷兰人虽是已依约撤走,不像去年大张旗喜鼓的入长崎城内,与日本方面勾结交通,意图对台湾方面的驻军不利。此时长崎那边风平浪静,日本人虽是大量黄金白银外流,却又得了大量中国物美价廉的货物,此前是农夫满意,时间渐长,便是下级武士亦是对中日贸易带来实惠暗地称好。他们用中国瓷器,穿中国衣,抽台湾烟厂的卷烟,用台湾火柴,虽然每月从大名那里领来的几石粮食大半换了银子流水般用将出去,可就是不买中国货物,不一样要用?

下层民众不管什么银根紧缩,银价渐渐上涨,只需吃的饱,生活日用品廉价实用,哪管国家的白银储备是多是少。至于商人,原本就对幕府锁国不满。他们原本做的大好生意,被德川家光一纸锁国令断了财路,那些大商人还可以用贿赂加走私继续捞取好处,中下层的商人,只能忍痛接受大商人和大名的盘剥,现下幕府被中国的张伟将军打败,幕府捏着鼻子开放贸易,俗话说商人无祖国,大量的货物运将进来,大笔的银子赚在手里,欢喜尚且不及,又哪里肯为国家精打细算?

张伟的汉军军情部虽不能打入日本内部,到也用联络官员的身份安插了大量细作在江户城内,用重金收买情报。上层的内幕自然是打听不到,却也能知道幕府近期内没有什么可疑动作,再加上整个日本情况的分析汇总,面对大陆争霸即将开始的压力,张伟乃下定决心,决意从日本撤回左良玉及三千将士,止留千余人并数十门大炮,由江文瑨多筑炮垒,强化防御即可。

台湾所有的炮垒材料,却比当时在全球四处搭建炮台,以炮台辐射四周,压制土著的欧洲殖民者更加先进。以石灰烧煮之后,再辅以细沙凝结,便是最简单的早期水泥,可比当时的普通沙石炮台坚固的多。张伟初时建筑炮台,以此法炮制。

“大人,末将惶恐,怎敢劳大人亲自来迎!”

左良玉此时三十余岁年纪,正是壮年,数年间在日本与江文瑨搭挡。与那日本倭人勾心斗角,敉平海匪土寇,大仗虽是一场没有打过,小磨擦与政治角力,却是一息未停。是以此次回台,眉宇间已不复当年在辽东时的那股子悍勇之气,俯仰抬头之间,已是深沉警觉的多。

张伟因见他额角间隐隐间露出几根白发,虽知古人营养不良,韩昌黎三十余岁时便自嘲齿牙摇动,却仍是忍不住叹道:“良玉,汝当时是我麾下的一方美玉啊!”

他一把将左良玉拉起,与他携手同行,边行边温言道:“我与文瑨通信来往较多,总因他是文人总督,凡政务外交,都以他为首处断而行,是以这几年来,与你到是过往甚少。”

因见左良玉神色如常,到不似受了委屈模样,张伟暗赞一声,心道:“果然是好角色,我晾了他几年,现下到将他历练出来了!”

心中暗赞,口中又道:“以你的大才,原该重用!打辽东,我便想将你调回来,可惜日本那边也需人镇守,我才能放心。打吕宋,用的正是神策卫,敌军却实力太弱,不值当的。”

他叹口气,用手轻拍几下左良玉肩头,笑道:“只委屈了你!汉军以军功赏爵,我虽不能封公封候的,却也设了十级军爵,你只是驻守长崎,没得仗打。贺疯子都是中尉啦!”

左良玉与贺人龙素来不睦,此刻听得张伟言道贺人龙爵至中尉,终于忍不住眼角跳上几跳,因沉声向张伟道:“末将现下还只是元戎士,与贺将军还差着官首、千夫、执戎、军卫四等,请大人给末将机会,只要有仗让末将去打,末将保准能挣个柱国回来!”

张伟设立十级军爵,最低的上造斩敌首一级便可获得,获上造者,见官不拜,可佩剑而行,田斌依律减免,至元戎士,田斌永免三分之一,可制家徽。因功获柱国爵,则仪比汉军将军,永传子孙。汉军除了薪饷丰厚之外,士卒临阵肯用命拼杀的原因,亦是因有军爵制度在。得到军爵,子孙万代可以享受先祖拼杀带来的好处,这在家族利益最高的中国,当真是难以抵挡的诱惑。张伟为防汉军如明军那样为争首级而自相残杀,又加以登城、陷阵、勤谨、破敌等赏爵之法,是以汉军临阵,上下用命,拼死向前。只要打胜了,全军都可以“破敌”一功,临阵破敌,冲锋在前,胜敌之后,便可以获“陷阵”之功,三陷阵之功,便可获上造之军爵。

这些军爵大半是依临敌破阵后封授,是以左良玉在日本多年,虽然驻防有功,却只获“勤谨”之功,若不是破了几股海盗,只怕连元戎士之爵也得不到。

张伟听得左良玉慷慨激昂,力请出战,却是不置可否。沉吟半响,方向左良玉笑道:“莫急,仗有的你打!”

他盯着左良玉双眼,沉声问道:“若是有朝一日,我让你刀兵指向大明内地,你该当如何?”

逼视着左良玉闪躲的双眼,又道:“成祖有靖难之役,若是有朝一日,朝廷对我行乱命,要派缇骑取我首级,你该当如何?”

左良玉这几年远离张伟,张伟又是有意晾他,要让这位明末名将受一受冷落,经一些世态炎凉。历史上左良玉少年得志,早早便做到千户官。后来因事犯罪,被捕入狱,幸得明末大才子候方域之父候恂时任尚书,位高权重,因赏识左良玉为人,一语搭救。左良玉经役一挫,性格渐渐变的沉稳厚实,渐渐坐在湖广总兵,因攻打张献忠有功,被封为“平贼将军”,成为明末将军中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张伟因赏识他的才干,又唯恐他此时年纪阅历不足,在汉军中发展过顺,不利于他成为独战一方的大将,是以有意将他放在日本赋闲几年,一则磨练,二则让他多管些民政,了解政治角力,到也是与任江文瑨为长崎总督一样的道理。

张伟曾与何斌闲谈时评价道:“左良玉暴急多虑,勇而少智,虽根底深厚,心思也算细腻,到底辽人出身,与曹变蛟、贺人龙并无大异。若不稍加磨练,亦不过一冲锋陷阵的勇将罢了。这样的将军,我有的是,是以我要磨磨他的性子,到时候再看罢了。至于文瑨,智将耳。与左良玉放在一起,两人互相砥砺,将来都是我手中的利刃!”

凡事有利则有弊,这些年左良玉远离在外,虽是略知台湾情形,却非亲身经历。他明朝将军出身,张伟又岂能不防他对崇祯尚未离心?是以甫一见面,劈头就问,到是打了左良主一个措手不及。他虽料到张伟必有此一问,却不料如此快捷,又如此不加隐讳。

左良玉只是略一沉吟,却只觉张伟眼中已有杀气,心知答的稍迟,便是不可测之深祸大难,因抬头挺胸,直视张伟,郑重答道:“末将眼中只有大人,没有皇帝!大人指东便东,指西便西,断难没有二话!”

张伟“哈哈”一笑,向左良玉略一点头,不再说话,携着他手向前攒行。左良玉只觉得自已手心满是汗水,当真是又粘又湿,难受之极。轻轻用力抽了一下,张伟却只是大步而行,毫不放松。

待行过码头,张伟命左良玉与他同车而行,直奔桃园汉军军营,马车粼粼而行,左良偷觑一眼张伟,只见他面无表情,端坐于旁。心中凛然而叹,不过几年光景,这位大人已与亲赴辽东面见袁崇焕与皇太极时大为不同。当年张伟虽是权柄在手,身上已有居上位者的威势气度,到底年纪还轻,行事举止尚有轻佻,又有以势压人,刻意为之的弊端。与海纳百川胸怀博大,且英武睿智的皇太极一比,立时高下立判。便是比之公忠为国,凛然有君之大人之风的袁崇焕,也是稍逊一筹。是以当年左良玉甫一见他,到也并不如何心服。几年光阴恍惚而过,此时的张伟静时如同一汪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潭水,沉静自如,动时又如同呼啸而过的大风,吹击拍打的令人耳鼻口舌都难以自持,浑欲要向他跪倒行礼,方觉心安。

古人君主思想甚重,皇帝威凌天下,臣子见了自然战战兢兢。固然是皇权独大,人畏惧,亦是因做皇帝久了,自然而然有一股子君人风度,却也令人见之生畏。张伟以一后世普通人回到明末,原本不过是平常气度,这些年过来,漫说是权柄在手,威福自用,便是死在手下的冤魂,亦早以十数万计,属下众官及汉军上下,包括全台百姓,哪一个不把他当皇帝也似的敬畏?这些年过来,便是他无心为此,身上也自然有了有别于平常人的特质,这倒也不是平白吹嘘。

待车行至桃园军营,却见当先有近七千黑衣汉军持枪而立,因见张伟携左良玉下车,那些汉军将士便一起持枪向张伟行礼,由各级校尉并都尉带着,齐声呼喝道:“末将等拜见大将军!”

左良玉听的一愣,却听得身边亲兵道:“总兵大人在月前便自号为‘汉军大将军’,并没有报给朝廷知晓。”

因见左良玉横他一眼,那亲兵忙又道:“小人不敢乱说,这是适才大将军身边亲卫与小人说的。”

左良玉不再理会,专心看向张伟。此番他一上岸,便知张伟必有举措,被他一径带到桃园兵营,便知此番必有要务相托,心中虽是稍觉纳闷,却也是激越不已。身为明朝中层军官,对关内外的明军实力,左良玉自然是心知肚明。以汉军实力,若是排除满清入关可能,半年内便可横扫全国,建立政权。张伟若是一心效忠皇帝,他到是失望的紧了。此时张伟王霸雄图之意渐露,身为他手下大将,建功立业,博个公候之位,想来也不是太难,若是在崇祯手下,别说那明朝政治黑暗,无根无基者难以出头,就是出了头,做得一任总兵官,大不了也就是世袭都督佥事的恩赏,哪有为新朝出力得益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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