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全斌以下,原本都是很喜这湖光美色,只是张伟心事重重模样,说话令各人怪异莫名,各人却都是不敢怠慢,均是打叠起精神来伺候,唯恐这人突然恼了,到不知道是谁要被训斥了。
张伟其实从不无故训人,然而也是从不饶人。掌权多年所有的那种城府气质,却也委实教人害怕,张瑞等私下里都曾言道:“汉王不打不骂的,站在他面前,却几乎要怕的发抖,却当真是怪异的很。”
“怎么都不说话?”
他心情委实是有些怪异,也很有些恼努。周全斌等人都是他一手拉拔出来的上将,现下在他身边就已经是如此,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光是一个汉王就已是众背亲离,称帝之后,只怕就只能如那御座一般,四边不靠了。
“嗯?”
带有威压性的一声过后,周全斌知道再不答话,张伟必定是恼了,忙笑道:“臣等不知汉王心意,只是一介武夫,哪敢胡乱答话。”
“臣?哼!尔等可知,臣在上古春秋之前,乃是奴隶自称。人分十等,臣乃第五等……”
原本想长篇大论,阐述一下人分等级是多么愚不可及的事。却想想自家权力再手之时,呼风唤雨之际也煞是得意,见下属们在眼前巴结小意,心里却也隐隐然很是快慰,此时拿这些大道理说人,虽然说的嘴响,难道又岂能毫不心虚?
叹一口气,将三人唤上前来,把适才钱谦益所言告之,然后注视着几人的眼睛,盯着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这事情当真是重要之极,虽然称帝不过是张伟更进一步,由王而帝。然帝位一定,整个江南局势也必然大变,对北伐一事也大有干系。
沉吟半响,三人对视一眼,便都躬身一礼,异口同声道:“政治上的事,军人不该过问。”
见张伟木着脸并不做声,江文瑨只觉得心中一寒,忙又道:“军人不得干政,这是汉王的训斥,是以我们并不敢违拗。不过官面上的话是如此,然则无论在公在私,汉王乃是汉军之主,江南之主,眼下又要北伐争夺天下,早登帝位以正视听,以定大义,是以文瑨劝汉王依了钱谦益的条陈,接受劝进,成为天下之主。再者,臣等虽无不碍,其余归附的各级文官,将佐军士,无不都盼汉王更进一步,自已也有个进阶地步。此也是人之常情,请汉王莫怪为是。”
说罢,立时跪下,伏地叩首道:“臣江文瑨愿奉吾主即皇帝位!”
周全斌与张瑞哪一个不是人中英杰,久练成精的人物?见他如此,两人并立时有样学样,一起跪下道:“臣等愿奉汉王殿下即皇帝位!”
张伟噗嗤一笑,将三人一一扶起,温言道:“你们忒是胡闹。不过是白问一下你们的看法,就闹出这么一出来。”
见他们依次起来,垂手立于自已身侧,张伟满意一笑,向他们道:“先头的话对,我原是不该问你们。因一向与你们相与惯了,所以当成家人来问。军人不问政治,这个该立为法度,永为后世子孙牢记,咱们得做出个表率了来。也罢,这件事汉军不必过问,只等着朝廷议定后的决断就是。”
说罢,引领着诸人在海子四周游逛,边观看周遭景色,边负手与各人闲谈说笑。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此事到也并不在有所挂碍。是以边谈边说,将三人的军务细要问了清楚,又吩咐了诸多细务,一直闹到天色将黑,四周随侍的宫人都人掌灯上来,张伟方向他们道:“我不过是白吩咐你们几句。汉军行军打仗,从来讲究的是以狮博兔,以万斤之力压向敌人,当之者无不粉身碎骨。他就是知道了咱们打仗的章程,也是无力可挡。这便是我张伟用兵的方略!我在台湾隐忍多年,并不肯发,难道是因为惧怕么?实在是因为训练培养一支强军所需所耗甚重,没有足够的财力和人力支持,我断难动手啊。”
江文瑨点头道:“汉王所言极是。虽然先贤有言,兵者,诡道也。然则以汉军的实力,还有什么诡道能对付得了咱们?只要堂堂正正而前,遇敌则战,逢城则攻,把后勤保障住了,以汉军超强的火力,精良的装备训练,天底下没有人是咱们的对手。满洲人也不成!”
说到此处,他不禁微笑道:“汉王,臣下前几天去了孙元化大人的火器局,连绵纵横数十里大,熟手工匠和学徒足有近十万人。孙大人和我说,仅是这南京火器局的规模,每年就需用铁四百万斤!其余铜铅锡等物也是每天川流不息的运来,我去的那天,铸炮局一下子出了二十多门三千斤的野战火炮,其余各类火器无数。我现下方是明白,汉王为何执意保有江南即可,而不是在当年趁着明军齐集江北,一战而胜之,遡山东直入畿辅,旬月内直入北京城内。臣当日思之,未尝不是觉得汉王行事过稳而没有机变,现下想想,臣实在是鼠目寸光,不及汉王多矣。”
他这一番话说的入情在理,听的张伟不住点头,待他说完,便向他笑道:“文瑨的见识又进益了一层,我很是高兴。”
又目视周全斌与张瑞,向他们道:“所以无论如何,北伐一事大局上是稳,而不是急进。只要稳扎稳打,全斌往攻凤阳、宿州,文瑨与张瑞直接由镇江往攻扬州,往北攻准安、海州。尔后你三人会合一处,相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