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明是被袁钊揪着后脖领子,扔进的帐子。
黎元明是太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掌十二内府库,很能沉的住气,目光不动声色地在黎沐插着刀的手上转了一圈,森然道:“陛下这是玩得哪一出?”
沈玥有意晾着他,赤着脚踩在地上,走到帐边净了手,从怀里抽出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
“朕近日看了户部的报账才晓得,朕的国库是一穷二白,国舅掌管的十二府更是一团乱,广盈库、广源库、广惠库交上的账册甚至入不敷出,看过之后吓得朕晚膳都只敢捡着素的吃。”
黎元明当他查账要钱,心下略宽,沉声道:“江北要备赈灾粮,数万京官要发年薪俸银,来年春还有琼华夜宴要办,哪里不都伸手朝我要钱?这些年,就连我私房的银钱……”
“袁大将军!”沈玥倏地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叫魂呢?”袁钊抱着刀,没好气地应了声。
“黎沐表哥有几个手指头来着?”
沈玥一个一个地掰开数着手指头,末了,他笃定道:“朕数了,有九个。”
沈玥愉悦地笑了,带着几分天真的语气里透出不容拒绝的狠戾。
袁钊白了他一眼,大步上前,手起刀落。
先喊出声的是黎元明,他失控地冲过来,撞在铁甲军的人墙上,歇斯底里地喊:“陛下这是做什么!我儿不谙世事,他有什么错!”
沈玥笑得更加愉悦。
他眉眼弯弯,一字一顿道:“父、债、子、偿啊!”
黎沐头一歪,昏死过去了。
沈歪了歪头,轻笑道:“朕穷的一干二净的内府库,工部三年前采了房山、石青山的料钱至今都未清账,兵部七八年的抚恤金见不着一个大子,怎么舅舅早不给晚不给,偏就在严家火烧中州之前,给武功三卫尽数补足了亏欠的饷银?
还是说,这只是个巧合,朕冤枉了舅舅?”
沈玥一边说,一边随意摆弄着黎沐手上插着的金刀。
帐外秋风萧瑟,帐中酒香曲乐,舞乐不停。
听着“武功三卫”四个字,黎元明面上的委屈终于绷不住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沈玥松了手,懒洋洋地歪在椅子上,敛了笑:“朕这里有三句话要讲,舅舅想好了再答,若不合朕的心意么……”
王全站在他身旁,适时地一盆冰水浇醒了黎沐。
夜已荼蘼,南海子风声未熄,马毛猬磔。
沈玥站在冷风里,吹散了周身的酒气,方才转身进了萧亦然的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