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傅品珍每次去找姜成瑄时,都会接收到来自古亚眉疑似警告的眼神。
警告什么呢?傅品珍捫心自问了好几回,始终拿不太准。猜测人心本来就不是她的强项,如果对方不明讲,她向来也是懒得理会。
「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傅品珍把姜成瑄的衬衫领子竖起来又重新折好。这个注重体面的人应该是跟同学玩疯了,连领子凌乱了都不知道。想到刚才从一堆人里头把她拉出来,傅品珍便觉得胸口有股气堵住。
「明天我有约了。」本来还打算惜字如金的,但一接触到傅品珍的眼神,姜成瑄不由自主地全招了,「古亚眉已经和我约了明天早上。」
「好。我跟你约下午,我去你住的地方接你。」不等姜成瑄是否应允,傅品珍丢下她逕直走开。
姜成瑄撇了下嘴,「这女人真是霸道。她以为她是女王吗?」
她摇着头进去教室,才刚坐下,林希政就神祕兮兮地靠过来。
「瑄瑄。」
「麻烦请直呼我的全名,别叫得那么亲密。」姜成瑄拿出书,目不斜视地把全部目光都投注在书页上。
「姜同学。」
「太客套了。」
「你这个麻烦的女人。」林希政挥舞着拳头,明显的只是装腔作势,「我生日要办个派对,下个礼拜五晚上,一定要来喔。」
「我没钱买你的礼物。」姜成瑄无情地说。实际上,她是不想出席。
「礼轻情意重嘛。你人来就可以了。」
「好吧。」看林希政这么有诚意,姜成瑄只好勉为其难的同意。
因为古亚眉说会告诉她所有的事情,姜成瑄才有足够的动力在假日的早晨醒来,甚至在闹鐘响之前。
从会合到出发的路上,古亚眉异常的安静,和平时的她大相逕庭,直到她们走进一座墓园。姜成瑄这才看出来,原来之前古亚眉一直在压抑情绪。
站在墓前,姜成瑄感觉这里很久没人来打扫。虽然有专人管理,不至于荒烟漫草,但墓前空荡荡的,没有鲜花、没有祭念物,什么都没有。
古亚眉放下抱在怀里的花束,眼眶顿时红了。姜成瑄站在古亚眉的身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唐亚欣,猜想或许这就是古亚眉的姐姐了,那个被傅品珍害死的女孩。
「这是我姐姐。或许你已经猜到了。」古亚眉哽咽地说。
姜成瑄沉默地点点头。
「我们不同姓,因为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我妈妈原本是爸爸的情妇,在我五岁那年才结婚,我跟了爸爸的姓,而姐姐则改跟了她妈妈的姓。我一直到十三岁才知道姐姐的存在。姐姐的妈妈在和爸爸离婚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听说是抑鬱成疾。儘管如此,姐姐对我还是很好,一点都没有因为我是情妇生的小孩而嫌恶我。」
古亚眉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之前我不想讲,是因为我的出身并不是很好。被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生出来,并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在姐姐出现之前,我甚至希望我从没出生过。但是,姐姐告诉我,谁生了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谁。」
「我是谁?」姜成瑄喃喃自语着。这是一句很有哲思的话。我是谁,指的不是我叫什么名字,而是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人的价值并不取决于出身,而是自我的认知。这就是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
「你懂这句话的意思?」古亚眉看着姜成瑄的脸。
姜成瑄点了点头。
「你果然很聪明。」古亚眉讚叹着,「如果姐姐还在的话,你们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她说的话,我有很多都不懂,就算能懂也是在想了好久之后才懂。」
「你说你到十三岁才知道你姐姐的事,那八年她是怎么过的?」姜成瑄对这个来不及认识的女孩起了浓厚的兴趣。
「姐姐不是很喜欢提那些事,我也不可能去问我的父母,毕竟,我爸爸拋弃了她们母女,就算问了,他也不可能说出什么像样的实话。我只知道,我爸爸在付了一笔钱之后,对她们就不闻不问,即使前妻去世,他也没半点表示。我姐姐只能寄人篱下,住到她的舅舅家。听说舅舅对她并不是不好,只是身为一个外人,理所当然的有着许多心酸。姐姐曾说,我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家人,她不管我妈妈是谁,只知道我是她的妹妹。」
「你们是怎么相遇的?」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有一天放学,姐姐在校门口把我拦住,一开口就说她是我的姐姐。那时候我并没有相信她,回家问我妈妈,说我是不是有一个姐姐,话才刚说完就被劈头骂了一顿。虽然我妈口口声声说那个人骗我,但她激动的表情却告诉我,那个人真的是我的姐姐。因为我妈每次找爸爸吵架,就会拿他前妻的事当话柄,我就算想不知道她曾经是情妇的身份都很难。而她信誓旦旦的说姐姐是骗子时的表情,和指责姐姐的妈妈破坏她跟爸爸的感情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