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度的声音传出凤微楼,酒楼店家听得胆战心惊,楼外来往的路人也不由得纷纷一愣,皆是抬头观看二楼,相互窃窃地问起了发生何事。
这个时候,陈殊已经和李邺之一道走远了。
阳光照在林辰疏的身上,衬得半边的容颜明艳,半边的面容冷暗,李邺之本来是想请陈殊一起喝酒听曲,没想到中途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跟着一路踌躇,终于颓然地叹了口气:“林公子,今天是我拖累你了。”
“……”陈殊的目光转了转。
“今日我若不是一时意气为歌女出头,林公子也不会被那纨绔纠缠,还好林公子你有身手,能够制住梁度那纨绔,只是、只是……”他忧心忡忡地说道。
林辰疏能够制住暗杀皇帝的黑衣人,如果放在台面上就算是十个梁度也不是他这位救命恩人的对手。看到看到梁度这样的人被林辰疏戏弄,李邺之心中是又爽又解气。
……但当时是解气了,可后面的事情要怎么办?
“梁度是梁尚书的儿子,这次他在林公子手上吃了亏,恐怕回头就要和他老子告状。”李邺之跟着陈殊慢慢道,“他父亲掌管吏部,朝中文武百官任命都出自他手。我怕梁丰远知道自己的儿子吃亏,会暗地里搞些动作。”
李邺之曾在与梁度对峙的时候几次欲言又止,显然也担心梁度的睚眦必报。
对吏部尚书梁丰远来说,他这六品的翰林院侍读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林辰疏官阶四品的廷尉,也是这些人看不上眼的。
看李邺之一副担心的样子,陈殊笑了声:“李公子不必自怨,我如今回到京中,梁度即使今天没有遇到我,他日也会与我见面,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邺之听出陈殊的劝解,愁眉微展,却见林辰疏嘴角含笑,眉轻轻挑起:“至于暗地里的小动作,既来之则安之,我总不能拦着他吧?”
“……”俊美的青年在侧,阳光透过他的发梢竟也变得光彩起来。
李邺之看得目眩,忽然又想到那日林辰疏全身浴血的样子……这人为保护皇帝连死都不怕,还为带着重伤为皇上千里迢迢奔赴青山查案,恐怕像梁丰远这样的人根本都不足以让他驻足看一眼。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厉朝这样污浊的官场上会有林辰疏这样的人存在?
李邺之看着林辰疏清瘦的身躯、挺拔的背脊,竟然不自觉地顿住脚步,看得愣忡。
*
凤微楼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当日凤微楼里有不少前来听歌喝酒的客人,隔日梁度和林辰疏起冲突的事情就在京城中有了风声。
一边是吏部尚书梁丰远的嫡长子,一边是皇上亲任的廷尉少卿,再加上林辰疏之前很微妙的传闻,这事情很快又传开了。
林和鸣也听到风声,他本想质问林辰疏是怎么回事,但林辰疏每次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显然就是故意避着他,气得林和鸣连连大骂。
林盛见状,忍不住借机又将林辰疏和梁度起冲突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林和鸣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即找到林辰疏痛打一通。
“老爷您也不要生气,这林辰疏不听话,你还不是有林盛吗?现在盛儿已经在清风堂读上书了,再过两年科举,也能考个名次回来,肯定比林辰疏那小子要中用。”岑玉凤在旁边见状,连忙说道了几句。
“娘你说的哪里话,想当官哪里还用得了三年?我可没林辰疏这么不争气。”林盛道。
林和鸣平了平气,冷冷地扫了一眼家中的庶子。
见父亲脾气稍缓,岑玉凤立刻给林盛使了个眼色。林盛立刻上前道:“父亲你有所不知,我近些日子在学堂上学,已经搭上了梁度公子的线了。梁度公子前段时间还说很赏识我,若我跟他混得好,就会跟他爹爹说,给儿子一个官儿当当。”
林和鸣皱了下眉,脸色显然不大愿意:“你去学堂,就和那些纨绔混在一起?”
“不是爹你说的嘛,做人就是要有人脉。”林盛笑嘻嘻道,“我现在和梁度结交,以后爹送礼还怕没有门路么?”
“……”生意场上的人情世故总需要有人牵线搭桥,林和鸣一个商贾出身,这十几年的经营结识的官员是不少,可大官却屈指可数。先前好不容易送进礼去的齐言储倒台没有了下文,林和鸣真愁怎么搭建关系,而现下林盛开了口,若是能够巴结到吏部尚书这条线似乎也不错。
只恨林辰疏这人,居然得罪了户部尚书的儿子。
“都是林辰疏这个孽子,尽给我添麻烦。”一想到这,林和鸣气又上来了,“还有你也是,他两打起来你也不拉着你哥,你哥把人得罪光了,有你的好果子吃吗!我怎么有你们两个蠢货!”
林盛闻言眼神躲闪了一下,立刻缩了缩头,岑玉凤连声劝解,一家三口屋檐下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有来有往。
……
房檐上,陈殊翻了个身,轻声从房梁上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