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9年5月5日到8月4日夜
6月17日,取消三个等级,三级会议变成国民议会;6月23日,王权的精神力量终结,被议会继承;7月14日,人民继承了王权的物质力量;8月4日,首次革命完成。
三级会议重新开幕
三级会议的开幕时间定在1789年5月5日,在开幕前一天举行了盛大的宗教仪式,国王和皇室家族、各部大臣以及三级会议的代表们全部参加,他们从圣母院教堂出发,列队前往圣路易大教堂聆听开幕式弥撒。整个仪式有如盛大节日,极尽奢华,这样的国家盛典已经很久没有举行了,人们重温盛况无不感慨万千。许多人从各地涌向凡尔赛观看,随着乐队的行进,人们看到了踌躇满志的国王、雍容华贵的王后。在队伍中勉强能看到1614年那次三级会议上所穿的礼服式样以及等级序列。僧侣们头戴方形帽走在最前列,有的穿着长袍大氅,有的穿紫袍套着白色教衣;紧接着是贵族们,戴着亨利四世式有白羽毛的卷边帽,穿着有金边袖口、花边领结的黑色礼服;走在队伍最后的是较为寒酸的第三等级,他们穿着带纱领结的黑衣和没有饰带的短外套,帽子上没有羽毛。在教堂里,三个等级代表的座位也按照顺序分开。
由国王主持的三级会议在梅尼大会堂举行。僧侣代表坐在右方,贵族代表坐在左方,平民代表坐在大厅后面正对着国王的位置。凡是为三级会议的召开作出过贡献的人都会受到公众的赞扬,因此,当多菲内的代表、克雷比昂伐洛瓦的代表(奥尔良公爵也在其中)和普罗旺斯的代表们步入会场时,受到了热烈的鼓掌欢迎,内克尔进入大厅时也是如此。等代表们和大臣们坐定后,国王和王后、王子在大批随从的拥簇下上场。在热烈的掌声中路易十六登上王座,当他戴上帽子时,三个等级的代表们也都戴上了帽子。在国王讲话时第三等级必须免冠下跪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因此平民代表们毫不迟疑地按照着僧侣、贵族的样子去做。全场一片寂静,大家等待着国王致开幕词。人们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朝廷对待各个等级的真正态度:是把这个新的国民会议纳入到旧框子里?还是赋予它国家和目前局势要求它应该完成的任务?
“诸位先生,”国王激动地开始讲话,“我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荣幸大家都能到来,上次三级会议召开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也许再次召开这样的大会有点儿过时,但我仍然希望能沿袭旧传统,我们的王国可以从传统中吸取前进的力量,寻找新的幸福源泉。”讲话的开头部分鼓舞人心,但接下来的内容就没有实质性内容了,大多在讲国库空虚、宣布减少支出之类的。国王没有明确指出各等级支出应当遵循的道路,反而要求各等级协调一致,表达了缺钱、害怕革新、心神不安等意思,却闭口不提如何克服这些困难。国王结束致辞的几句话很能说明他的意图:“我一直在关注你们所能期望的一切,从微小利益到公众幸福,诸位先生,我希望会议能够和衷共济,希望我所领导的繁荣幸福的时代能够成为难忘的盛世,这是我的由衷期盼,也是我对人民的关爱所期待得到的报偿。”
接下来是掌玺大臣巴朗登致辞,他的讲话纯粹是对三级会议和国王的歌功颂德。冗长的开场白之后才无法避免地提到当前的问题,他说:“国王陛下同意将人数最多的、主要负担捐税的等级代表名额增加一倍,并不是要改变原有的议事方式,国王的意旨是这种新方式需要经过三级会议的同意和国王的批准才能采用。无论大家对这个问题持有什么态度,我们都不应怀疑三个等级能够在税收问题上最终取得协调一致。”在钱的问题上,王朝政府愿意采取按人数表决的办法,以便问题得到迅速解决,在政治问题上,政府则赞成按等级表决,这样做有利于阻止革新,因为王朝政府的最终目的是增收新税而非实行改革。为了进一步表现朝廷的意图,掌玺大臣宣布了三级会议的任务范围:讨论税收问题并进行表决;讨论一项关于新闻出版的法律,以便限制舆论;讨论民事法和刑事法的改革,排除其他的改革提议。在结尾时他说:“国王已经答应了大家的正当要求,对那些不负责任的怨言,国王宽大为怀并不介意。有些人甚至想改变君主政体不可动摇的原则,这简直是虚妄至极,然而对于这类流言蜚语国王也加以宽宥。诸位,你们要主动摒弃这些危险的改革,那些与公众利益为敌的人是想把这些危险的改革与必要的改变混为一谈。我们希望用这种改变来促成这次更新,这是国王的第一个愿望。”
这种论调若不是出于对国民愿望的无知,就是与国民愿望的公开对抗。平民代表们感到十分不满,他们将希望寄托在内克尔身上,希望他能说出民众的真正意愿。内克尔是平民出身,在他的努力下第三等级的代表名额增加了一倍。于是人们希望他能赞成按人数表决,这样的话,第三等级就能发挥人数上的优势。然而内克尔却以财政总监的身份小心谨慎地讲话,三个小时的演说几乎一直在谈财政预算。涉及众人关心的问题仅简单又模棱两可地说了几句,既不得罪宫廷,也不得罪平民。
政府并没有真正理解三级会议的重要性。这次三级会议的召开本身就预示着一场大革命,当时的王朝处境每况愈下,除了恢复会议,没有别的办法能改革国政,解决国家需要。在这种困难局面下,代表们不是以纳税人身份而是以立法者身份来参加会议的,是公众、是委托书赋予他们权力,他们应当利用权力和公众的鼓励完成这个伟大的任务,使法国获得新生,全国人民对它寄予希望。
三级代表的三种态度
对于国王而言,参加会议非常重要,他可以借此恢复权威,亲自行使职权从而避免革命的发生。假如在作出一些改变的情况下,他能果断而坚定地巩固新秩序;假如在实现了法国人民愿望的基础上,他能规定公民权力、三级会议权限和王权限度;假如他能够放弃自己的专断,放弃贵族的特殊待遇,放弃赐予不同集团的特权;假如他能完成公众要求的、被后来制宪会议实施的各种改革,那么,他亲自主持会议的这个决定原本是可以阻止接下来那些不幸纠纷的爆发的。如果路易十六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而不为周围人所左右,他是能够做到这些的。然而这一切只是假设。
此时,国王的顾问们早已陷入混乱。三级会议召开时,并未采取措施以防止纷争发生,以内克尔为首的内阁势力和王后及几个亲王率领的宫廷势力互不相让,路易十六在两者之间游移不定,无所适从。
内克尔满足于第三等级取得的双倍代表名额,他只是担心国王的优柔寡断和宫廷势力的不满,并未意识到危机的严重性。内克尔认为面临的问题是财政危机而非社会危机,因此并未采取行动而是静待事变发生,他甚至夸口说不用事先准备也能应付自如。
因为三个等级都拥有抗拒权,内克尔意识到原有的三级机构已无法维持,三个等级本身就已是各项改革的实施以及行政工作正常进行的障碍。因此,他主张仿效英国的政体,减少等级,将僧侣和贵族合并为上议院,第三等级独自组成下议院。但是他没有预料到,斗争一旦开始,干预就已无济于事。折中的办法没有人接受,弱者拒不听从,强者要争斗一番,只有一方取得胜利,另一方才肯作出让步。
宫廷方面根本不想沿用三级会议制度,它宁愿让一些贵族集团与一个常设的国民会议来分享权力。三级会议由于本身组织上的缺陷,从来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对于宫廷而言,三个等级分开是有利的,宫廷可以在它们之间制造纷争,阻止它们采取一致行动,因此希望一直保持这种状态。而第一、第二等级也根本不赞同第三等级的改革要求,僧侣要保持他们的特权和豪奢,如果改革的话,他们的牺牲要远远大于得到的好处。刚刚重新取得政治独立地位的贵族,也明白他们对平民作出的让步将超过他们从王权中获得的东西。因此,在这场新的革命中,只有第三等级收获最大。在这种情况下,第一、第二等级不得不与宫廷联合,就像他们以前和第三等级联合起来反对宫廷一样。促使立场改变的只是利害关系,他们与宫廷保持一致并非出于忠诚,正如他们曾代表人民说话但并非为了公众利益一样。
贵族和僧侣的代表成为关切和拉拢的对象,宫廷方面在波利尼亚克伯爵夫人家里召开了一个会。参加者都是著名人物,包括贵族代表和僧侣代表的主要成员,在这个会上,德佩雷姆斯尼尔和当特莱格两个贵族被收买,在三级会议召开之前他们是最热情维护自由的人,此后则成了公开的反对派;这个会还规定了三个等级代表们要穿着不同服饰,以便于区分。为了将三个等级分开,宫廷用尽心思,先是繁文缛节,之后用阴谋诡计,甚至不惜使用武力。宫廷始终怀念往昔的三级会议,以为现在的三级会议能够和从前一样:用军队控制巴黎,用贵族代表控制第三等级代表,通过分裂三个等级来掌握三级会议,甚至以恢复抬高贵族压低平民的旧传统来分裂三个等级。宫廷方面以为,经过第一次会议后,即使不作任何许诺,也能够把一切挡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