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露·肆
缀满霓虹彩带的欧洲冷杉树,高高耸立在霞飞路口,周遭播放着欢快的圣诞歌曲。
披着黑珠羔毛的西妇,臂里伏一哈巴狗,正笑盈盈地从百货公司走出来,两手捧满锦盒的男仆,安静有素地跟在身后,像极了驯鹿短短的小尾巴。
等在马路边,专候外国人生意的乞丐见状,立刻小跑上前,立正鞠躬,口里密斯长、密斯短地唤个不停,一口洋泾浜英语,很能让西妇笑逐颜开,赏他几枚过节费。
寒飚凛冽,林瑾站在星光游乐场入口处,冷得连青丝上都落了层薄薄的白霜,然而她的一双杏眸只是雾蒙蒙地,径直望向远方。
等了已然有两个钟头了。
夜饭后,她趁姆妈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本以为到门口就能看到野男人,谁料,等了这许久,却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
好冷!
她小声咕哝了句,又时不时低下头去看看攥在手心的两张入场券,或抬起玉脖瞅瞅路口,心里担心又委屈。担心的是陆屿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委屈的则是他居然让她在冰天雪地里,苦苦等了这么久。
头上的小麋鹿棕色发圈,也伴随她的动作,摇来晃去。
倏然间,游乐场里爆发出巨大的欢笑声,林瑾抬起头,原来里面落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朔风吹得白雪漫天飞舞,有一些甚至飘到了外面。
她伸出手,小小的雪花便降落在手掌心,透明漂亮的六棱体状,一会儿,便融化成水珠子。
你!一个卖花小姑娘,提着满篮红玫瑰,冲林瑾蹬蹬蹬地跑过来,她仰起惨白的脸蛋子,磕磕绊绊地问,你你是不是叫小胖妞?
小姑娘不知被什么东西吓着了,神色很是慌乱紧张。
林瑾怔愣片刻,连忙点头。
小胖妞是只有陆屿才这样叫她的。虽然每次他这样叫,自己都会气得拿拳头捶他。
她无数次和他强调过了,自己身材是正好,一点儿都不胖。
他让你马上回家,他不会来了。小姑娘将一篮子玫瑰花塞进林瑾怀里,不由分说,转身就跑。
林瑾望着竹篮子里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只觉它们色泽异常浓烈,仿佛被鲜血染透一般。
她没有听小姑娘的话,而是抱着玫瑰花,继续傻傻地站在星光游乐场门口。
不知站了多久,直至最后一个游客从游乐场走出,音乐声停止,几个男人将厚重的铁栅栏大门,咔啦咔啦地拉起关闭。
更深露重,夜色越来越暗,林瑾依旧站在那里。
她很累了,双腿酸麻不堪,支撑不住,只得蹲在地上,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一颗大榕树后面叫她的名字。
林瑾林瑾虚弱之极的呼唤。
林瑾的心迅速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她感觉有一股热辣辣的气体,正从胸间直窜嗓子眼,简直是要将她整个人击倒般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捏紧手心,往那棵大榕树,慢慢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