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交心
天渐渐黑了,破庙里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雨慢慢地下小了,可是又起风了,那风呜呜地怒号着一阵接着一阵把破庙摇晃得咯吱、咯吱地响,像要把破庙掀翻似地。那雨声、风声、伴随着安馨柔断断续续的哭声,让这个世界一下子显得阴冷而又恐怖起来。
魏青缩在角落里,抱着僵硬的双腿,冷得直打哆嗦。尽管是阳春三月的天气,下雨的夜晚,天气似乎又回到了刚刚过去不久的冬天。安馨柔一直守在母亲的身旁,她的哭泣声渐渐停止了。一会儿漆黑的破庙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和老鼠吱吱的尖叫声。那风继续呜呜地嘶吼着,像一群发怒的野兽,猛烈地撞击着门窗,发出撕心裂肺地嚎叫。配合着老鼠的得意忘形的尖叫,还有那滴答、滴答的水滴声,让人胆战心惊。黑暗中魏青感觉到一双柔软的小手摸上了他的双腿,他没有动弹,他知道那是那个叫安馨柔的少女的手。
“青哥哥,我好冷!好害怕!”安馨柔的声音哑哑的、紧紧的,可以听出她的神经绷到了极致。魏青没有动弹,心里道你不是千斤大小姐莫,嫌我臭莫?干莫理我?你不想理我,我还不想睬你呢。他心里的气还没有消,说实话他想不到安馨柔会那么伤他的自尊心,这比打他一耳光还让他难堪,他的确有些害怕安馨柔那古怪的脾气。
“青哥哥,你怎么了?你别生我的气好吗?”安馨柔哀求道,她见魏青没有应声。又软声求道“青哥哥,你原谅我死了妈妈,爸爸又找不到了。我心里害怕,不小心得罪你了,你就大人不计小人,原谅柔儿吧!”说完又“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魏青心里软了下来,同情的理智迅速占了上风。他想你妈妈死了,就可以把气撒在我身上莫!我妈妈死了,我又找谁出气去?转念一想我这样不是欺负人莫,她毕竟是一个小女孩。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样小肚鸡肠。可是要就这样和她和解,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他又奇怪地想,她明明那么凶巴巴的,怎么会这么胆小如鼠?女孩子就是没用,小丫也是遇到一点事就知道哭。但是又觉得小丫比她强得多,没这个女孩子眼泪多。真是马屎皮面光,中看不中用的主。他就伸出手去拉着安馨柔的一只手,还是不愿意和她说话。
安馨柔似乎得到了一种暗示,她迅速地往魏青身上靠,觉得这样就安全了些。不知不觉中,她把魏青当成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魏青的矜持被安馨柔的这种举动给征服了,他无奈地道:“柔儿,你不要哭了,你放心吧!我答应了你妈妈就不会离开你的。”安馨柔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小小的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就这样默默地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安馨柔又带着哭腔哀求道:“青哥哥,你说说话吧,我怕。”
魏青嗯了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们之间还很陌生,他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刚刚平息了一会的安馨柔又呜地一声哭起来,魏青有些着慌了,不解地道:“你又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安馨柔大声地哭道:“我想妈妈,我要妈妈。”
魏青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柔儿,妈妈已经走了,到天上去了。你…你…还是节哀顺变吧,不要哭了。”
“你胡说,你是坏人!妈妈不会丢下我的。”安馨柔尖声叫道,恼怒地从魏青怀里站了起来。可是她又不敢毅然离开,她怕这黑黢黢的夜晚,怕一个人孤零零的无依无靠。过了一会儿,她见魏青没有理睬她,又在魏青身边蹲了下来。讪讪地道:“青哥哥,妈妈真去天上了吗?去当神仙了吗?”
魏青怕她再哭,他觉得安馨柔一哭起来他心里就慌。就骗她道:“我妈妈就是这样说的,妈妈说人死了,灵魂就上天了。”
安馨柔“喔”了一声,她能听出魏青话语里的繁衍成分。她很想生气可是又不敢,在这里魏青是他的唯一依靠。她又讪讪地靠着魏青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魏青轻声道:“柔儿?”安馨柔轻轻地嗯了一声,魏青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刚才对不住,我骗了你妈妈。”
“你…”安馨柔声音里明显有惊异,她不解地道:“你干吗要骗我妈妈。”魏青轻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是看见你爸爸被那个大胡子带人抓走了,可是我不敢告诉你妈妈,我怕她着急,对她的身体不好。”于是,就把他看到的情形对安馨柔讲了一遍。安馨柔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她主动地抓住魏青的一只手柔声道:“我误会你啦,青哥哥!你对我妈妈这样,我谢谢你啦!”
“什么?”魏青有些奇怪了,他以为安馨柔会大大地生气。他想不到她会这么温柔对他。这女孩子的性格真是如同六月的天,阴晴不定。安馨柔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不知道妈妈和爸爸的感情有多好,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看见他们红过脸。每次爸爸一出去妈妈就牵肠挂肚,爸爸一回来妈妈就问寒问暖。妈妈牵挂爸爸,从来都不让爸爸知道,她怕爸爸在外面分心,对爸爸不好。如果你刚才告诉了妈妈,妈妈在天上也不会快乐,她也会天天记挂爸爸。妈妈知道爸爸的本事很大,一定冲杀出去了。她在天…天上心里的记挂就会少些,也会快乐一些。”安馨柔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就几不可闻了,声音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染力。
魏青仿佛被什么重锤敲击了一下,整个人都痴了。我妈妈和爸爸的感情也像柔儿爸爸妈妈吗?他清楚地记得妈妈白天开开朗朗,和人说说笑笑。很多次魏青半夜里醒来,妈妈都躲在被窝里哭,原来魏青以为妈妈在外面受欺负了。现在才明白,那是妈妈在想爸爸。妈妈既然那么想爸爸,为什么要放爸爸出去呢?一家人快快乐乐生活不好吗?要是爸爸在妈妈到现在肯定还活着,妈妈平时要他好好读书,长大了争气光宗耀祖。妈妈一定是要爸爸到外面去争气光宗耀祖了,这个气光宗耀祖比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重要吗?魏青隐隐觉得妈妈的想法有问题,有什么问题他又说不出来。
半天,魏青才滞涩地问安馨柔道:“柔儿,你爸爸那些护卫呢?你妈妈是怎么受伤的?”
“他们全死了。”安馨柔黯然地道:“那天我们刚走了一会,就遇到了很多蒙面人,他们什么话也不说,上来就砍杀。胥叔叔一个人护着我和妈妈冲了出来,后来胥叔叔受了重伤也死了,我和妈妈就逃到了这里。妈妈再也走不动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爸爸派人来找我们。”安馨柔的身体在微微地打颤,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的。肯定被那血腥的屠杀场面所刺激,还深深陷在那恐怖之中,无法摆脱。
魏青看不见安馨柔的表情,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点点头,不无佩服地道:“你爸爸对家人那么好,武功又高,当之无愧是大英雄、大豪杰!怪不得那些人誓死都要追随你爸爸。”安馨柔听见魏青赞誉她的父亲,情绪顿时高涨了起来,咯咯地娇笑道:“青哥哥,你也会那么忠于我吗?为了我不要性命吗?”魏青一怔心道,我又不是你的奴才,干么要忠于你。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含糊道:“我答应你妈妈送你到临安,自然是说话算话的。”安馨柔又紧跟着追问道:“那你把我送到临安后,你还会来找我吗?”魏青觉得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就支吾道:“我当然得听我妈妈的话,去找我爸爸。”安馨柔哦了一声,口气里有说不出的失望。
一会儿,安馨柔又道:“青哥哥,你说那抓我爸爸的人是大胡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魏青就把那天见到那人形容了一遍,安馨柔惊道:“那人不是成叔叔吗?他平时对我可好了,每次到我们家里来,都要给我买东西,还带我到处去玩。我要什么他都买给我,他为什么会暗算我爸爸?”语气中似乎不大相信。
魏青也是大吃一惊,心里觉得有些发冷就道:“我听见他说你爸爸能当帮主,他也能当。他自然是想抢你爸爸的帮主了,这人心机好深,好可怕,就像三国里的曹操!”魏青在家里时喜欢听评书,那时好多艺人下乡讨生活,经常到魏青他们村子里说书。魏青记忆力好,听了一遍就把这些人记住了。这个分析安馨柔显然信了,她恨恨地道:“姓成的好坏,我就不应该要他的东西。”
魏青对这些权力争斗的事并不是很感性趣。就道:“当帮主有什么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