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头抬起脚踏在一块石头上对我发号施令,活生生的一个游击队队长。
他必定是这院子里的“老大”,一群孩子中肯定会有一个孩子王,我以前在幼儿园也是这样。而且黑头又是这里个头最高的,看上去颇有威严。
“我不想叫小胖。你们可以叫我小然。”
黑头估计以为我早就默认了他的主意,听我这么说愣了一下,有些下不来台。
“呸!”他有些恼羞成怒,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被他吐在地上,用脚一蹍。
“什么破名字,恶不恶心啊你,我们这的人都有代号的。”
黑头抬起另一只脚,站上石阶,指着下面那群跟班:“他叫大脚,这是缺牙,那个是阿美,你说你又白又胖,不叫你小胖叫什么?”
人群像炸开了锅的蚂蚁,围着我指指点点,表达对我标新立异的不满,怪我破坏了原有的秩序,乱了规则。
孩童们的世界就是这样,领袖业已形成,所有的一切都得有规矩。我当然不想一来就成为众矢之的,最后只得乖乖点头服软。
黑头立于石块之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扬起了眉头,征服的快感溢于言表。
这便是我第一次见到黑头时的场景。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来到这个小镇,遇到那个小破屋子,还有一群看上去不太友善的伙伴,我的童年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2
小镇很美,我所在的院子右边是一大片橘树林,正值夏季,野草跟橘树相伴茂盛生长着。我之所以要说起这里,是因为黑头在这搭建的一个秘密基地。
来后没几天我便知道,这个镇上的孩子不需要上幼儿园,到了年龄直接上小学即可。大人们忙于工作,一群未及学龄的孩童便时常聚集在一块胡闹撒野。可撒野归撒野,没人敢玩得太凶,毕竟在家长的眼皮底下,所以玩起来总是不够尽兴。
所以秘密基地,便应运而生。
黑头告诉我,基地是大家共同的秘密,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大家都会孤立那个告密者。黑头这显然是在对我实施特殊警告,我妈曾不止一次对我耳提面命,说园子里危险。这点大家都知道。
黑头带我到秘密基地时,那里已经聚满了人。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橘树林,秘密基地位于橘树林最中心。这是一片荒废的空地,平整开阔,跟杂草丛生的其他地方迥然不同。我第一次看见秘密基地时,着实吓了一跳。我完全想不到黑头居然有那么大的能耐,在荒地正中心的小山坡上建起了一座漂亮的木屋,屋里隐约还能看见几件家具。黑头说,这些建材都是原来房子拆迁时搞到的,还有很多放不下的,都丢掉了。
黑头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一块破旧的红窗帘。他让阿美把剪刀递给他,接着就让她带我去基地转转,熟悉熟悉环境,还叮嘱说过会儿就要剪彩了。
阿美应了一声,便把我拉了出来。
阿美看起来比我还小,她递给我一个小笔记本,说:“这是黑头哥画的地图,你自己看吧,我还要帮忙去接待客人。”
“客人?”
“你不知道?黑头哥没跟你说吗?”
我摇摇头,一头雾水。
“好吧,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反正是我们的死对头就是了。”
我更蒙了:“死对头?你们是要打架?”
“不至于啦,黑头哥说要举行一个剪彩仪式,叫那帮人过来,灭灭他们的威风。”
我看着阿美一蹦一跳地跑了过去,困惑丛生,心想:难道除了黑头这一群乌合之众,还有新的帮派群体?
很快,我就见识到了黑头口中的剪彩仪式。完全是仿照电视上的做法,黑头站一块大石头上,摆出他那招牌式的架势拿着一个破烂的作业本装模作样地演讲。一群人在下面吆喝,也没人注意到黑头其实读错了很多字,他们显然没有认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