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历克斯一直忍受着寒冷直到现在。尽管九月的天气还是相当温和,但她一直不动,也不进食。而现在情况愈发严峻。因为一眨眼,几小时之间,就入了秋。她感觉到寒冷,刚刚还只是因为她自己筋疲力尽,现在已经是因为真正的大幅降温。根据透过窗子照射下来的光线来看,天空阴着,亮度也有所下降。阿历克斯听见了最初的几阵风,在屋里呼呼作响,风声嘶鸣着,痛苦地咆哮着,像是一个绝望的人发出的呻吟声。
那些老鼠也抬起了脑袋,胡须晃动着。倾盆大雨倏忽而至,敲打着这栋大楼,大楼发出号叫声、爆裂声,像是一艘即将沉没的船。还不等阿历克斯反应过来,老鼠们已经沿着墙壁下去找汩汩而来的雨水了。这一次,她数到了九只。不一定是同一批。比如说,这只黑里透着红棕色的大老鼠,就是最近才出现的,其他的老鼠都怕它,她看着它泡在一个水洼里,它独占了这个水洼,它也是第一个爬回来的。它第一个爬回到绳子上。这是一只坚定执著的老鼠。
一只湿透的老鼠,比一只干老鼠更令人觉得可怕,这让它的毛显得更加肮脏,眼神更加锐利,更加给人一种窥伺的感觉。浑身湿漉漉的,它的长尾巴格外黏稠,像是另一只完整的动物,像一条毒蛇。
之后便是暴雨,严寒接替了潮湿。阿历克斯已经石化,完全不能动弹,她感到自己的皮肤泛起一阵阵波纹,这已经不是瑟瑟发抖,而是真正的心惊肉跳。她的牙齿开始咯咯作响,狂风窜进屋子,笼子开始原地打转。
那只黑中透着红棕色的老鼠,独自爬上绳子,大摇大摆在笼子顶上走着,突然停下,靠着它的后腿站得直直的。它像是发了一个集结令,因为过了没几秒,几乎所有的老鼠都爬了上来,到处都是,笼子顶上、右边、左边,还有摇摇晃晃的篮子里。
一道闪电照亮了屋子,几乎所有老鼠都立了起来,一下子集体脸尖尖地朝向天空,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然后向四处散开,它们没有被暴雨吓着,不,这更像是一种舞蹈。它们欢欣鼓舞。
只有那红黑色的大老鼠依旧杵在那根离阿历克斯的脸最近的木板上。它用脑袋凑近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它终于站了起来,肚子又圆又鼓,无比硕大。它发出几声叫声,前脚掌朝着各个方向张牙舞爪,它们是粉红色的。但阿历克斯只看到了利爪。
这些老鼠是战略家。它们知道,在饥饿、口渴、寒冷之外,只需要再加上一点儿惊恐。它们继续着大合唱,为了让她震惊。阿历克斯感到冰冷的雨水被风吹起打在身上。她不再哭泣,她开始颤抖。她想到死亡,就像想到一种解脱,但一想到老鼠来咬她的身体,一想到被它们吞噬……
一个人的身体可以给十几只老鼠做几天的食物呢?
这个念头吓到了她,阿历克斯开始尖叫。
但这还是头一次,她的嗓子根本发不出声。
筋疲力尽已经使她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