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冷的低喝声蓦然在帘外响起,裴时鸢呆滞了瞬,随后僵硬的抬头望去,只见那清俊的男人正被小厮搀扶一步步走了进来。
每走一步,他的脸色便惨白一分,双唇也越发乌黑,任谁看了都知他已命不久矣。
她唇瓣颤了瞬,垂下了已经涌起氤氲的眸子,原本疯癫的模样也沉寂了下去。段卿礼看着她,心不由的刺痛起来。
他停下了脚步,嗓音沙哑,“为何不敢看我?”
她颤着没有回答,只眼中落下了泪,一滴滴清澈透明的泪啪嗒啪嗒落下。
段卿礼眼中浮现出一丝悲凉,他推开小厮一步一步艰难向她走来。
即使每走一步,他都痛苦万分,他也还是执着的朝她走去。
太傅夫人想阻拦却被一只手拦住了,“别去,让卿礼与她做个了断吧。”
别让他死也不得安宁。
夫妻多年,太傅夫人从他悲痛的眸中读懂了一切。
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她到底没有阻拦,只眼底眉梢间涌出了红意,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她知道礼儿是爱这个毒妇的,爱之入骨。
年少时便一见倾心。
就算后来知道她的欺骗,算计,他也可以原谅她,只因他爱她。
他爱她,爱到,
她这个母亲只能以死相逼让他答应平妻一事。
爱到,他多次哀求她待他的阿鸢好一些。
爱到成婚多月未曾碰过海棠,只有温柔与尊重。
爱到可以与海棠坦白,说他可以给她腹中孩子一切,但对于她,他给不了什么。
他是想要亲生骨肉,可他却更爱他的阿鸢。
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忽然男子趔趄两步半跪在她面前,裴时鸢紧紧咬着唇瓣,不愿看他。
蓦然,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侧脸,抚去她的泪,“对不起。”
沙哑的三个字不停的在她脑海里回旋,她抬起了眸,“为什么?”为什么要与我说对不起?
她眼中的泪不停落下。
“因为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造成了这一切。”他抚着她的泪,静静说着一切,“若我能在两年前就察觉你的不安,也许玉秋就不会被你推出。”
“若我能抵抗住药性,而不是放任自己,玉秋也不会被你我二人害死。”
“我知道她是从小陪你长大的婢女,是曾与你情同姐妹的婢女,是我,是我害的你不像你。玉秋也枉死,想来她应该是恨极了我的。”
“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男子的手越发冰冷无力了,裴时鸢听着耳畔的话身子不停的颤着,“那为何,为何要娶她,为何娶她后又冷待于我,为何多次对她温柔以待,你真的喜欢上她了吗?”
早已忍到极致的太傅夫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嗓音滞涩痛恨至极,“娶平妻,是我让我儿娶的,我以死相逼命悬一线他才肯答应,满意了吗?”
想起那一日,她已高高挂于悬梁之上,他才肯答应,太傅夫人便忍不住心中之恨,“礼儿从少时便对你一见倾心,曾说此生永无二人,可他每一次触碰的女子其实都是你一手算计的,你有什么资格说他背叛你?”
“有什么资格怨,有什么资格恨?”
太傅夫人嗓音嘶哑充满恨意,太傅大人揽住她,用自己的方式安抚着她。
看着这一切的京兆尹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
唉,
真是好好的一段良缘硬生生被作成了一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