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过去,意识混混沌沌之际,一道惊雷响起,魏云卿乍然惊醒,被雷声吓得一跳而起。
萧昱也闻声向她走来,魏云卿抬起头,二人?就这样隔着帘幔,猝不及防的相对?着,萧昱脚步一顿。
小烛已?然熄灭,闪电明灭着,照亮了天子的身影,隔着帘幔,朦朦胧胧看清。
魏云卿身子一缩,垂下了眼,知道此?时再躺下装睡也来不及了,就硬着头皮道:“陛下怎么在这里?”
“睡不着,来看看你。”萧昱面容平静,转过了身,“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准备走时,又下雨了,路不好走,就多留了一会儿。”
“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可你还是醒了。”
魏云卿没有言语。
“你睡吧,雨停了我就走。”萧昱重新走回书案坐下,燃起了一支新烛,捧起了书卷。
魏云卿再也睡不着,她轻轻勾起一点儿纱幔,偷偷观察着烛光下的天子。
他坐在案前,捧着一卷书,烛火照亮了他半边脸,眉眼沉静,干净澄明。
魏云卿看着他,出了一会儿神,不知道自己是梦还是醒。
萧昱的视线一直没有看过来,却突然开口道:“睡不着的话,来帮我看看这卷书可好?”
魏云卿闻声,连忙放下帘幔,隔开了二人?,继续假装睡着。
“这里有一页,缺了半张。”萧昱对她道:“好好的书,怎么撕毁了?”
魏云卿眼神一动,他是在看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书?翻过身子,往他那边看着,“陛下看的是哪一本?”
萧昱对烛分辨着书上的文字,道:“《左传·僖公九年》篇,那句‘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后边,怎么撕掉了。”
原来是《左传》,魏云卿了然,那一页是她幼时调皮损坏,父亲为了责罚她,还让她将那被撕掉的内容全部背了下来。
她略一思索后,便接着背诵道:“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遗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
萧昱一怔,神色微微肃然,缓缓合上书道:“你知道这讲的是什么意思吗?”
魏云卿若有所思道:“这是周襄王冬至祭天时,派宰孔赏赐了齐桓公一块祭肉,因桓公年迈,令桓公无需下拜,桓公却坚持下拜接受祭肉。周礼,祭祀的祭肉只能赏赐宗室,很少赐予诸侯,而桓公乃是春秋霸主,所以襄王对他行殊礼。而桓公做此?恭敬姿态,并非他畏惧天子,而是欲假天子威严,正自己?霸主之名,就像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样。”
“政由世家,祭则寡人吗?”
他语气平静。
魏云卿心中一动,无言作答,她坐起身子,掀开帘幔,看向萧昱,萧昱也正看着她。
那一刻,仿若又回到了冬至祭天那一日,她伏于南郊,于一片冰天雪地中仰望着帘幔后的天子,而今,帘幔已经被她掀起,天子就在她眼前。
萧昱放下书卷,向她走来,身影一点一点蔓延至床榻。
魏云卿缩了一下身子,往床里侧躲了躲,下意识的抗拒。
“陛下不问问我,母亲都跟我说了什么吗?”
她先开了口,制止了萧昱的脚步。
“你母亲每次来,大概都是一样的目的。”他猜得到,“无需多问。”
魏云卿躲闪着,在萧昱缓缓坐下的阴影中蜷缩。
“那你是来跟我圆房的吗?”
萧昱眼神一滞,没想到她就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出来了。
“那一日,是我太冲动,我嫉妒,才一时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