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彤云走进丽正殿,她穿着霞色的命妇常服,容长脸,眉眼细长,和谢令祺有几分相似。落座后,问了些谢令鸢的近况,忍不住又问了问谢婕妤。
“你和她毕竟是姊妹,血浓于水,不管往日有什么龃龉,以后互相照应,也是多份保障。”
谢令鸢才想起来,谢夫人的亲生女儿还在储秀殿。命妇入宫只能停留两个时辰,乔彤云去见皇后已经花了不少功夫,又来丽正殿,等待会儿去储秀殿,怕是留不了多久。
遂她又吩咐画裳:“去将谢婕妤请来,就说夫人来了。”
画裳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出去唤人去了。乔彤云也怔然,以往谢令鸢不主动划清界限就不错了,更别提把谢令祺叫到丽正殿来,还挺贴心。
她有点宽慰,谢家要她传的话,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重阳之后,你日益蒙受君恩,这本是谢家的荣幸。只不过,你大伯总担心日后局势不明,他怕要出乱子,盼你和二姑娘能明哲保身,切莫高调。”
乔彤云一边说,一边观察谢令鸢神色,生怕引起她不快。谢令鸢剥了个橘子,很自然地顺手递了一半给她:“我知道,也向来低调不争宠的。”她至今未和萧怀瑾同房!
……这还低调。
你高调起来,全国是不是要拜个德妃神教?
乔彤云手里握着一瓣橘子,默默地想。
这是德妃亲手剥的,她还得心怀感激地吃下去才行。
这个间隙里,谢婕妤也听到了丽正殿的传话,她姐姐竟然难得地慈悲了一把,谢婕妤来不及整理仪容,便赶了过来。
“母亲!”谢令祺跑到门口,见到那个许久不见的身影,欣喜地喊了一声。
她沐着光蔼踏进来,纤尘在阳光下欢快地跳跃着。谢令鸢见到她们母女相聚,就有点恍惚。
橘瓣在口中绽开,酸酸甜甜的滋味,沿着舌尖一路蔓延到心底。她想起刚来的时候,嬉闹花丛,把后宫的日子当成游戏任务,丝毫不想交什么心。
想来也是因为,之前没怎么见过人情味。直到那一场马球赛,才看到了一点真实的她们。
她忽然又有点同情萧怀瑾了,他所身处的宫闱高大而巍峨,遮住了外界的刺杀险峻,也遮住了所有人藏在争斗之后的真实。
乔彤云见了女儿,也放下心,让谢婕妤安坐了,她继续给谢令鸢递话:“与北燕那场比试,你一时风头无俩,陛下甚至提出想封你为圣德妃……你大伯近日越发觉得不祥。他们托我告诉你……你们,倘若日后宫里出什么事,你们姊妹俩,想办法远离纷争,哪怕贬出宫、失了宠都无妨,家里总有养你们的办法,可千万别卷进去了。”
“知道了,母亲,我能有什么事,每天就在储秀殿安心呆着,都长毛了。”谢婕妤半是答应半是抱怨着,对乔彤云的示警,不敢大意。
而谢令鸢淡淡说了句“省得了”,并未太放在心里。
她对朝廷派系之争不懂,也不知道她的大伯谢节天生直觉敏锐,先帝朝时阴差阳错避开了几次政斗。待先帝弥留时,钦定辅政大臣,谢节也推辞不受,才幸免于太后垂帘时的杀身之祸。在谢家,谢大伯说话很有分量,不止是因为他是家中长子,更因他的准确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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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彤云嘱咐了谢家的两个女儿,任务也带到了。平日她们难得同后妃见一面,若非节庆宴会,后妃也难得同家人见一面,见了纵有千言万语,一时也不知先说什么了。
远远的储秀殿里,怀庆侯夫人坐在屋里,呷了口热茶。她的对面,武明玦收拾得素净,穿了件素色的宝花罗罩衫,有几分雌雄莫辨的美意。
他变声期已过,再捏着嗓子说话很有违和感,听起来像是伤风未愈。待屏退了宫人,只对着怀庆侯夫人,他声音才恢复了正常。
武明玦有些担忧:“母亲,是府上有要事么?”
怀庆侯夫人点点头。
宫里前些日子戒严,直到这些日子,北燕使节团离京,宫中进出不那么紧了,怀庆侯府才从内线那里听了些消息。
听说几个妃子莫名昏了过去,其中就有武明玦,可把怀庆侯夫人吓坏了。昏迷意味着叫御医看病,看病就意味着会露馅儿!
索性世子运气极好,为他诊脉的正是怀庆侯往日打点过的御医。
怀庆侯夫人虚惊一场,迫不及待入宫,找武明玦商议。
“和你姐姐对换一事,还要再等等。”怀庆侯夫人微叹口气:“重阳宴被刺客搅合了,之后无论是冬至还是除夕的宫宴,你爹想了许多办法,都不好找时机。”
妃嫔虽可以在宫宴上与家中主母短暂相见,但没有中宫许可,是不能独处的。
闻言,武明玦眼前一阵发黑……
他想起了自己昏迷时的噩梦……他一刻也等不得了……
怀庆侯夫人观他神色,安慰道:“我和你爹商议着,唯有开春时令,陛下要去京郊春耕,倒正是个恰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