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两人在一处仅可容身的崖隙上蜷缩着将就了一夜,天色微亮林隐便第一个攀贴在了崖壁上,害姬澄澈的哈欠刚打出一半又生生咽了回去。
山峰愈来愈陡峭光滑几乎寸草不生,山岚亦愈发地狂暴,吹得两人难以立足。
如有默契,两人开始相互配合彼此帮助,携手度过一个个险关。
姬澄澈也算不出自己到底爬了多少丈高,也看不清楚距离峰顶南天境还有多远。
两人的体力与精力一次次达到极限,又一次次突破极限,脑子里心里再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只有一个念头——爬、爬、爬、爬上顶峰!
喘口气喝口水啃口硬邦邦的干粮,没有工夫往下看,也没有心思担惊受怕,相信坚持不放弃,就一定能到达峰顶。
如此日出日又落,月升月又没,整整五个轮回后,“啊——”,当姬澄澈用尽全身力气撑起双臂,将自己的身体从崖下拖上峰顶时,他不由自主爆发出一声呐喊。
他的头缓缓越过青色的崖壁,一点一点看到了在此守候多时的大先生。
殷红的夕阳洒照下来,刺得他眼睛一阵发花,泪水不自觉地涌出,又在一瞬间被山岚吹干。
这一霎,他突然有了从未体会过的满足感。
满足这东西真奇妙,许多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够体会,而其实,它不过是历尽艰辛成功后的那一滴泪,那一声吼。
他筋疲力尽地爬上峰顶,用绳索将遍体鳞伤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林隐拽了上来,接过大先生递来的水囊,先往这家伙嘴里喂了几口,然后贪婪地往嘴里猛灌一大口。
趁大先生在检查林隐身体状况的当口,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打量四周。
第一瞬间映入眼帘的天地,竟变成一线飞跃的圆弧,托举着那轮几乎与南天境平齐的浑圆落日。
夕阳如血江山如画,一边是莽莽南蛮丛林葱郁无垠,一边是浩淼南海波澜壮阔!
那风卷着漫天云霞铺面拂来,在巍巍万丈之上,手托日月脚踏星辰。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姬澄澈伫立于海天之间,只想仰天长啸,却忘记了浑身的疲乏与饥渴。
“一个人的眼界有多高,格局就有多大;心胸有多宽,世界就有多广。”
大先生柔和低沉的话音在他的耳畔响起,林隐也接受完简单的治疗,颤颤巍巍重新站到了姬澄澈身边。
姬澄澈眺望晚霞没有说话,默默思索大先生的话语。
林隐面向落日,若有所思。
夕阳残照,两个少年无语目送,屏息静气等待黑夜来临。
“三十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被世人传得神乎其神,其实也不过是这浩瀚大海中溅起的一朵小小浪花而已。”
大先生屹立于暮色中,徐徐说道:“经过千年传承,大秦帝国国势趋微,轩辕昆仑虽为一代雄主奈何积重难返亦无力回天,相反仙巫各族英雄辈出强势崛起。此消彼长之下局势日新月异,各族推翻大秦摆脱魔族控制的呼声与愿望日益强烈,最终汇成滚滚洪流不可阻挡。”
“其时巫圣唐虞、剑圣贝籁音出自巫族,老夫与道圣白石真人起于仙族,再加上羽圣流风澜,相约与魔君轩辕昆仑、医圣瞿春白、兵圣武寒山、狂圣曹燕赵、刀圣邱悲回决战于太古山,即后来所谓‘十圣战’。”
大先生负手而立风吹衣袂,姿容放逸飘飘欲仙,“唐虞的对手是号称大秦军神的兵圣武寒山,白石真人则与刀圣邱悲回狭路相逢,剑圣贝籁音对上了狂圣曹燕赵,羽圣流风澜的对手则是他的老冤家医圣瞿春白……”
说到这里,他油然一笑道:“老夫的运气最差,遇上的是魔君轩辕昆仑。”
林隐眼睛发亮,他岂会听不出这是大先生的自谦之言?若非大先生的修为在封魔五圣中首屈一指独占鳌头,其他四圣又怎肯将当时如日中天号称元界第一强者的轩辕昆仑让给他来战?
姬澄澈也在认真聆听,只是心绪远比林隐复杂,毕竟轩辕昆仑是他的曾外祖父。
“当日我们十个人陆续赶到太古山赴约,两两捉对觅地决战,结果你们都已知道,魔族五圣或死或残,或隐或退,以至于大秦帝国元气大伤终致步向灭亡。”
大先生轻叹一声道:“但是这五场大战的过程与详情,每个活着走下太古山的人都讳莫如深不愿提及遂成悬疑。”
姬澄澈诧异道:“那是为什么?”
“为了避免相互干扰,五场大战都选择了太古山中不同的地点,近则几千里远则上万里,而且据我所知决斗的方式亦各不相同。因此,我们每个活下来的人,其实都不清楚另四场对决的战况。”
大先生回答道:“当日我与轩辕魔君便在此地坐而论道,不知不觉便是七天七夜。我们从脚下的太古神山聊到北海冰瀑,从魔族的兴起说到未来的大势,天文地理天南海北无所不谈无所不包,直觉得知己交心相见恨晚。孰料后来就被外界谣传作我与他不死不休,于南天境中血战七昼夜。”
姬澄澈愕然道:“你们没打?”
“打了,或者也可以说没打,我们真正意义上的交手只有一招。那是在第八天的黎明,我与轩辕魔君便如此刻的你和林隐一般,并肩观日出。轩辕魔君忽然对老夫说:‘如果你能活着下山,帮我做一件事。’我想也不想便说‘好’。”
林隐问道:“师父,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