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着,太阳躲在灰色的云层后打盹,没有一丝风,四周的空气闷热,虽然比昨天的烈日暴晒要柔情了许多,可这燥热的天气还是令人燔灼难熬。
程妃却顾不得天气的炎热,带着满腹的不满直奔程府而去,虽然那是自己的娘家,可她却没有一丝回家的喜悦,只想着要怎样说服爹才好,她也顾不得自己这样做妥当不妥当,只是一心想要去做而已。
若不是贺柢青,她也不会这样放下姿态来为人办事。她想自己这辈子就为这一个男人动过心,想要为他做点事,想要对他好一点,想要看他过舒服一点都不可以吗?有错吗?
再说了,她和他并没有什么暧昧不清的关系,她只当是朋友之情了,既是帮自己,让自己心里舒服点,也是帮大家,更何况又和秦丝丝有关,她更应该这样去做了。
反正她是有她自己的理由了。
因为天气炎热,程老爷也没有外出,正躺在藤条椅子上,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一边抽着旱烟一边乘凉,他手里抱着一壶冰茶降暑,那壶内是冰水,所以壶身外是无数颗透明的小水珠,好似怕热的人们冒着的汗水。
他手指轻叩着壶身,躺椅优哉游哉的摇晃,日子如此美好。
“老爷,程妃驾到了。”管家在他身旁小心的说。
程老爷听说女儿回来了,赶紧放下烟斗和茶壶,起身后疾步出去迎接。
程妃小心的从油壁车上走下来,这一路的颠簸,确实让她感觉有些吃力,她看了看家门口,几排黑色的脑袋——程老爷和下人们皆跪在地上接驾。
“老夫叩见程妃。”程妃看见自己的爹跪在地上,连忙扶他起来,说道:“爹爹请起。”又看了看大家,说,“你们都起来吧。”
每次回家爹都要像现在这样跪在地上欢迎她,让她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所以这是她不愿意回家的原因。虽然自己是王妃,但她认为自己终究是爹的女儿,怎么就让爹给自己跪起来了呢,她还真不懂。
大家将程妃迎进了屋子坐下,又端上凉茶和果子,程妃哪里有心思歇息,满眼渴求的说道:“爹,女儿这次回来……”她欲言又止,在话要出口的一霎那又忍住了话语,觉得自己还是唐突了一点。
“程妃远道而来,不知有何事?”程老爷心里已经猜到应该是昨日的事情了。
“我……”程妃顿了顿,略有迟疑后,还是说道,“爹,我是为贺柢青的事情来的。我的意思还是和昨天一样,爹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把房契还给他,或者用银子抵押,以后他有银子了再用银子赎房契?”
“怎么,他们去求你了吗?”程老爷漫不经心的抽着旱烟。
“没有。是女儿听说了他们的事情后,就想要帮他们。”
“那你是帮他们,不帮爹了?”
“爹,怎么会呢,女儿的心可都是向着爹的。爹这次能不能答应女儿,就这一次,好不好?”
“我也想答应你,可是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做生意就要输得起,没有什么情分好讲的。”程老爷不为所动的说道。
“可是爹,女儿想着贺柢青一家就不忍,想着他们要流落街头就难受啊。毕竟从前贺伯伯对我也很好,我还记得九岁那年,贺伯伯送给我一支紫玉笛子,十岁那年又送给我一只波斯猫
,十一岁时他还送给我一套象牙篦梳……从小到大,他都待女儿不薄,送给女儿的都是最好的。现在他们有难了,我们不应该逼他们上绝路,这倾家荡产的可叫他们以后怎么活啊。”程妃说起来就揪心的烦。
“有什么不能活的,他们有手有脚,还怕会饿死?他们家在长安多的是亲戚,怎么样也不至于沦落街头的。我的乖女儿,你就别为这事操心了,爹自有分寸的。你现在是王妃了,你说的话爹肯定是有考虑的,可是你也要顾及爹的感受啊。这生意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难道你想看爹被翻船吗?他们处心积虑想对我不利,我实在忍无可忍才给他们一个教训,不然恐怕以后流落街头的就是我了。”程老爷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眯缝着眼睛说道。
“爹,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程妃杏眼圆睁的望着程老爷。
“这事儿绝对不是我一个人的决断,是他们逼我的,所以你要体谅我,理解我的决定。我知道你念旧情,可是这生意场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优胜劣汰。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他们也输得心服口服,也没有来找我闹事。所以你就不要为这事操心了。我还真没有想到你会亲自为这事回来,我还以为你是回来看我了。”程老爷故作失望的说。
程妃哪里能接受程老爷这样的说法,心里着急不已,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哀求道:“爹,您就当没有收过这张房契吧,或许他们以后还会报答您的恩情。”她不想放弃争取的机会。
“不行,若是可以不要他们的房契,我也就早还给他们了。你知道吗,贺家的房子风水不错,等我修葺一番,稍稍改造一下,可就是长安城最气派最高级的客栈。”程老爷都已经想好了贺家房子以后的用处。
“爹——”程妃说着跪在地上,程老爷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她抹了抹湿润的眼角,道,“爹,女儿求您了,真的。好不好?”
程老爷见程妃跪在地上,又有身孕,连忙慌乱的上前想要将其扶起来,说道:“你这是干什么,你若是跪着,我岂不是也要跟着跪?快快起来吧,你还真是怪脾气一点没有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