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傲天见这人一下子换了颜色,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却也松了下来,不过说起来,他刚刚这是在吃醋吗?人是长大了,怎么脑子反倒长坏了?吃醋就吃醋,吵闹一通不就是了,竟然干出那种疯魔的事情!“是我要生气吗?明明是你在气我。”
他连连点头道,“好,我的大将军,我错了,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李傲天嗤笑一声,知道对方心里的结捋平了,他面上也换上惯有的温柔之色,“摔到哪儿了?叫我看看。”
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肘上的擦伤,“一点点,没什么。”
李傲天托着他的手,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这么一大片,什么一点点,疼不疼?”说着还一脸心疼地低头轻轻吹了几口,虽然方才这人搪塞爹爹的借口他并不相信,可也隐隐能够察觉出跟自己有关,不过还好,对方知道开口质问他,起码还不算太笨,有些事情他说不清楚,但只要对方还信任他这就够了。
许砚然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神情,心中浮起一种酸涩的情绪,大嫂总教他,不能拿全部的生命去爱一个男人,可是到今天,他再也不敢信誓旦旦地说不会了。
“已经涂过药了,不疼的。”他不着痕迹地把手收回来,放下衣袖遮住胳膊上不好看的血痕。
“擦破了这么大一块还说不疼。”他不满地道,说着将下颌轻轻放在身边人的肩上,“回家记得按时涂药知不知道,快点把自己养好了,然后再来养我。”
这里虽然偏僻,却保不准谁会过来,明知不该离得这么近,可是这带着难言的依恋和温柔的靠近,让他安定,让他欢喜,所以不敢推开,也不愿推开,“要我怎么养你啊?”
“我流了这么多血,得吃多少才能补回来?你难道不想负责吗?然然,我想你做的菜了,想你做给我吃。”
回家后,自然少不了父亲大哥质问和教训,许砚然绞尽脑汁糊弄过去,谁料没几天,那个人竟会亲自登门。
匆匆赶到前厅,座上一身罗裙美不胜收的人正笑意盈盈,毫不避讳地与父兄寒暄,许砚然迟疑一瞬,忙上前见礼,“拜见贵卿殿下。”
兰若语看着立在身前眉目舒和,端雅温静的人,冲他点头一笑,“许公子免礼,我特来道谢。”
许砚然有一瞬间的晃神,这人笑起来恰如一朵白兰,精致动人的眉目似乎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够吸引旁人所有的心思,“砚然不敢当,是我太过莽撞,冒犯了贵卿殿下。”
许进荣与长子对视一眼,这兰贵卿毕竟身份高贵,如今亲自登门,哪有拒人千里之外的道理,可是男子终究多有不便,闲话几句,两人也避嫌退开,留许砚然招待。
知道父兄的意思,许砚然不敢怠慢,神色恭谨地将对方引到后院。进得房中,许砚然上手煮茶,兰若语自顾自走到屋角的书架前,父王生前想必早考虑到他这个空有一张脸的儿子能充今日之用,从小就请了夫子先生无数教他御国的一切,尽管珍本读了无数,可眼前的书架上竟还有不少是他闻所未闻,再看房中陈设,琴棋书画,笔墨笙箫,一应俱全,这个鬼公子,远不似传言中的那般丑陋,或许还有更多外人不曾了解的地方,看到桌上摊开的一本书册,他伸手拿起,瞧着封面上“内训”二字,他低声笑道,“你看这个?”
许砚然置好香茶,坦然答道,“御国的哥儿都看这个。”
兰若语随手翻了几页,“半步不能多走,戏笑也要分时分地,这样的束缚真的没关系吗?”
虽不知他为何心血来潮谈起这个,许砚然思虑一瞬,很是认真地道,“兰贵卿来自朔北,想是不懂御国的男人。”
“哦,那你说御国的男人是怎样的?”
许砚然放下衣袖,“这《内训》,虽然哥儿人人必读,各种条规也有苛刻之处,可是若然嫁得两情相悦的男子,那人自不会舍得对方受这些约束,可惜,天下那么大,而婚姻又有太多牵扯,两情相悦容易,得成连理有时却是万难,所以即便无情,这《内训》却能叫夫夫相敬如宾,家宅安宁,况且对哥儿来说,困与不困又有什么区别,你若待他有情,画地为牢亦是甘愿,若是彼此无意,为人夫者懂礼节,识进退,即便得不到丈夫的爱,对方也会敬上三分。”
画地为牢亦是甘愿吗?他回身看向身后神色恭顺目光平和安宁的人,“许公子,人人都道你可叹可怜,我却十分羡慕你。”
许砚然手上顿了顿,面无异色地道:“砚然样貌丑陋,贵卿殿下天人之姿,我羡妒已有不及,何来让人羡慕之处。”
兰若语接过对方捧到手边的香茶,“你羡慕我?我不信,你自己想必也不相信,你说,如果我把你最珍贵的东西抢过来,是不是这样就公平了?”
听着这半真半假的玩笑之语,许砚然背上僵了一瞬,垂下眼帘,“殿下说笑了。”
兰若语将对方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笑意更深,“叫我猜猜,你最珍贵的是什么?你的未婚夫,李傲天,对吗?”见面前人双唇紧抿半晌不言,他放缓了语气道,“莫紧张,开个玩笑罢了,下盘棋如何?”
相对而坐,屋子里安静得只有落棋的声音,对座之人的那些别有深意的话,扰乱了他的心,若在平时,他断不会忘记上下尊卑,谦虚忍让,可是如今棋盘上黑白棋子却是难见的针锋相对,寸步不退,两人面色沉静,神情专注,背上却不觉都出了一层冷汗,兰若语惊异于面前这个传言中很是不堪的人这份凝敛沉着的气度,许砚然却是对自己的枉顾身份忘乎所以感到不安。
一盘棋终究还是没有下完,可是已没人有心思去关注输赢,兰若语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神色复杂的人,“说起来,我是登门道谢来的,但你也清楚,我不曾有半点谢意,你定然也不需要我的感谢,只是想不到御国的哥儿竟也这般心机深沉不输男子。”
“兰贵卿何出此言。”许砚然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已成死局的棋盘,不明所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