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一大把年纪,还是个半残之人,阴烛亦禁不住耳根一烫,忙将内侍们赶开些,并吩咐守卫,不许任何人再靠近大殿。
一直到夜残更漏,天快亮时,殿内才渐渐没了动静。
昭炎浑身酣畅淋漓,从头到脚每一根毛发都在无声的兴奋,尖叫,狂欢,只觉一场下来,征战数月的疲乏都消解掉了,不由费解,他并非重欲之人,怎么回回都被这小东西撩拨的难以自持。长灵已软绵绵蜷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手臂仍固执的抱着他腰不放。素来空旷幽冷的大殿弥漫着从未有过的潮热气息,昭炎垂目,望着长灵如追寻热源的小野猫一样紧贴着他,忍不住屈指在小东西鼻头上刮了下,心中升腾起一阵爱怜。
这个小东西,是如此的依恋他,如此的离不开他。他应该对他更温柔更体贴一些的,就像一个普通的夫君一样。
昭炎暂掰开长灵的手,披衣起身,去储物柜里找了条毯子,准备把人裹起来抱到后殿的浴室去,结果刚折回案后,就见长灵抵着木椅靠背,手脚蜷缩在一起,浑身发抖,额上密密麻麻全是晶莹细汗,口中还在呓语着什么。
昭炎没听出那呓语的内容,猜测小东西恐怕是做了什么噩梦,魇着了,展开毯子,刚准备把人裹住,腰已再度被紧紧抱住。
长灵感觉自己再度坠入了那个四壁都是血的密闭空间里,无论醒着睡着,能嗅到的除了铁锈味还是铁锈味,空气永远是粘稠沉重的,一层层挤压在喉鼻间,胸腔内,窒息欲呕。他努力呼吸,用尽全身力气去呼吸,汗不停的沿着毛孔往外冒,然而吸进来的却是更粘稠的腥味,他觉得自己可能真要窒息而死了,一股强大而凶猛的狂野气息忽如旋风利刃,将层层叠叠的血墙劈开一条缝,挤入鼻息。
虽然只是极细极细的一缕,于他而言却如勃勃春风,烈烈阳光。
他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努力努力的追寻的那缕气息而去,如蜜蜂舔舐花蜜一样,努力让自己吸到更多。
“啊——”
睡梦中,长灵发出一声细弱而哀绝的惨叫,指甲深陷进昭炎后背腰肌,颤抖,再颤抖,直到浑身力气都耗尽,终于软绵绵蜷进昭炎怀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昭炎便维持着雕塑般的站姿一直坐到天亮,并非他不想再继续睡会儿,而是因为只要他一动,长灵抱着他腰的两条手臂便会猛地收紧,原本软绵绵的身体也瞬间如上了簧,跟着弓起,口中发出灵狐特有的嗷呜声。昭炎知道,那是在警告,警告他不许动。
这不讲理的小东西。
昭炎还要上早朝,直接让阴烛用云车把长灵送了回去,并特意交代今日不必让长灵去学规矩。
长灵睡到天色大亮,睁眼见已在惠风殿,先去浴室沐浴了,换上新的绸袍,便让石头进来。
石头关上殿门,低声禀道:“少主,查出来了,那东西果然不是经正常渠道进的内廷,而是混在了采办处的马车里。接头人就是惠风殿负责洒扫的一个内侍,叫马祥。马祥的母亲和妹妹都在一户顾姓商户家做活,算是顾府的家生子,而这位顾姓商户,有一女儿,是夜狼部首领张鹤的第九房小妾,这马祥应该就是夜狼部安插的眼线。此外,奴才还无意发现,并不止夜狼一部在内廷安插了眼线。”
“还有哪一部?”
石头道:“褚狼部。”
西境春天来得迟,虽已三月末了,树木枝丫上才懒洋洋的抽出一点嫩黄,护城河内随处可见大片惨淡的冻绿。
已经日暮时分了,天寰城最大的奴隶场内还很喧杂,到处充斥着兵士的呵斥声与打骂声,一群群脸上刺着黑色“奴”字的奴隶们依旧在官兵的驱赶下劳作,将重量惊人的大块铁石往车上装,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光着脚,连鞋子都没有。从佝偻着背的白发老人,到只有十来岁的幼童,男女老少,各个年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