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力太大,熟悉的身子被大力反弹开,急急往后倒退了几步,后背撞进他怀里,低低闷哼了一声。墨问身子一僵,低垂的黑眸一缩,忙伸手将怀中人扶住。
“婧小白!”
司徒赫大惊失色,对那抹海棠红急唤出声。
不仅是司徒赫,球场上、看台上所有的人都被眼前所见震惊,百里婧着一身海棠红宫装,长裙飘飘,发髻高高挽起,乌发上插着一支彩凤金钗,脚上着一双绣花翘头的宫廷鞋履,这装束,只有嫡公主才敢如此张扬,而这身打扮本该端坐看台之上与皇室共赏赛事,或者在凌云寺中为大兴江山社稷祈福。作为一位嫡公主,她理应端庄贤淑,不失帝国风度,可是她却没有遂了众人的心愿,在这女人多数不愿涉足,而男人冲锋陷阵的地方横冲直撞来了!
百里婧赤手接住司徒赫的一脚蹴鞠,在场的人都有些胆寒,聪明的人会躲,再不济的人会用脚借力,谁会傻到不偏不倚地生生受了。
百里婧稳住身形,大口喘息,将手里抱着的蹴鞠随手扔在了地上,偏头咳了一声,唇角渗出一丝血来,她抬起袖子随意一抹,回头对上墨问的眼睛,柔声问道:“受伤了么?”
她这一扔,司徒赫的射门便算是败了,不得分。
墨问低头直视着她,唇边一丝笑意也无,全然不似平日的温雅,百里婧只当他吓着了,牵起他的一只手,握得紧紧的,折身对看台上道:“父皇,驸马身子不好,已经比了大半场,得休息了,儿臣请求替驸马上场。”
看台上的人望望百里婧又望望景元帝,皇室队中途插了个人进来,使原本必胜无疑的黑衣队失了一球,这应当算是犯规。
然而,景元帝却没半分恼怒,威严而锐利的双眸似有笑意,问道:“婧儿,你这身红妆如何替夫上场啊?”
这一问,就是允了的意思。
百里婧跪地拜谢道:“多谢父皇成全!儿臣这就去换过衣服,请各位稍事休息。”
完,拉着墨问朝东侧的角门而去,这个蹴鞠场她太熟悉了,不需要太监指引,都知晓该往哪里去。
墨问由她牵着,神色还是没缓过来,眉头微微锁着。
司徒赫那一声惊慌失措的唤没得到百里婧的回应,心里堵得难受,喉咙也卡着,谁也没有交代,也顾不得任何人的眼光,抬脚朝百里婧远去的方向追过去,黎戍拽不住他,在原地气得跺脚:“喂!赫!你去哪儿?!你这个叛徒!”
入了角门,百里婧换了身皇室的球衣,内官却蹴鞠场准备的新靴子不够,没法换下她的绣花鞋,而他们这些内侍和宫女的鞋子又不大干净,顿时为难地看着百里婧,等她发怒。
百里婧却没生气,走到静坐着的墨问身边,蹲下身道:“靴子脱下来给我穿。”
墨问的一身球衣还没换下,后背被汗浸透,凉飕飕的冷,他不知在想什么,脸色苍白,心不在焉。听见百里婧这么,他没有异议,顺从地抬起脚,百里婧替他把两只脚上的靴子都脱了下来。
内官随即为墨问拿过他早上自穿的鞋,让他换上。又比对着百里婧的脚,在墨问脱下的靴子里垫了一层又一层的棉絮,才重新递给了百里婧,百里婧随后穿在了脚上,勉强合脚,比鞋底带着高度的宫廷翘头鞋方便多了。
百里婧一边弯腰穿另一只,一边吩咐道:“带驸马去把汗湿的球衣换了。”
内官应了,对墨问一俯身,做了个恭敬的“请”的姿势。
墨问看着百里婧脚上的靴子,眉头锁得更深更紧,起身随内官去里屋换衣服去了。
百里婧刚将两只脚都穿好靴子,司徒赫便闯将进来,急急拉过她的手,道:“婧小白,让我看看!”
百里婧立刻手握成拳,不让他看掌心,大力一挣,推开司徒赫的手,别开头不去看他。*。*
如此明显的拒绝,让司徒赫心里猛地一痛,他梗着嗓子,重复着一字一句道:“婧小白,让我看看你的手。”
百里婧双手都捏得紧紧的,扭头看着司徒赫,眼眸中掠过深深的失望,哑声低低的:“赫,你想杀了他,你真的想杀了他……要是他被你那一球打中,就真的活不成了!”
“活不成又怎样!他死了,你就自由了!”司徒赫一恼,高声喝道。
百里婧咬唇,反问道:“所以,你让母后带我去凌云寺?就是想把我支开,好对墨问下手?往年你根本不会参加蹴鞠赛,你们这么多人对付他一个人,每一球都往他身上砸,他不过是个病人,他怎么躲?他往哪里躲?!赫,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我不想让你变成这样!我现在就很自由,过得很好,你为什么总觉得我过得不好?你为什么总要替我操心?!”
她一声比一声语气更重,砸在司徒赫心口上,心脏的位置无声地绞痛着,司徒赫张了张口,却没出话,半晌才苦笑道:“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总要替你操心?婧小白,先是韩晔,后是墨问,你喜欢了谁就死心塌地的,恨不得天塌下来也替他们顶着。我越长岁数越招你厌烦,像个老妈子似的在你耳边絮叨,怕你受伤,怕你受苦,怕你被辜负,到头来,在你心里,他们却都比我重要,是么?你愿意受伤,愿意受苦,就是不愿意好好的让我放心……”
司徒赫接连道,直至再也不下去,凤目的余光瞥见墨问的藏青色衣角从里间走出,司徒赫没再看百里婧的表情,猝然转身进了甬道,回了蹴鞠场。
百里婧本能地伸手去扯司徒赫的衣袖,奈何司徒赫走得快,她竟没扯住,眼角有泪,未滑落之前,她自己抬手抹去了。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百里婧回头,对正走来的墨问笑道:“我去比赛了,让内官领你去看台上坐?”
墨问却上前两步,摇了摇头,牵过她的手,正要像平时一样在她的掌心写字,一垂眸却发现她的掌心一片青紫,刚刚与蹴鞠接触过的地方没有一块完整,皮肉里头充了血,看起来异常骇人,可见司徒赫那一球下了多狠的力道。
百里婧要抽手,墨问却不放,一手轻托着她的掌心,一手在她手背上写道:“我想在内场看着你,不想去看台上。”
百里婧笑笑,没拒绝:“好。”
两人携手入了蹴鞠场,一直到百里婧踏入蹴鞠比赛划出的场地,旁人止步,墨问才松了手,内官搬了把椅子,让他坐在场内。
百里婧径自朝皇室队走去,她的脚上穿着墨问的大靴子,那高高的公主髻已经改作普通的男子髻,只在头顶处揪成一团,颇为简洁。
见她入场,场上、看台上也稍稍安静了些,百里婧却没走向球门,反而停在韩晔身边,却没对韩晔话,而是将方才墨问戴的手套递给四皇子,道:“四哥,我记得你的守门技术不错,不如去守门吧。”
“好。”四皇子为人内敛,欣然接了手套,往球门走去。
百里婧又对满头大汗脸色发虚的七皇子道:“七弟,踢了这么久腿疼了吧?去和五哥一起防卫,我来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