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仁多观国面授机宜之后,仁多保忠立即召开军事会议,调整各营部属,他担心郭元度在知道皇帝手诏的内容后,为了讨好皇帝,迫使他带更多的兵力北进,因此绝口不提这是皇帝的意思,只说奉令行事,需要试探进攻深州一次。众人心里虽然怀疑,但他是主将,却也不能强问他皇帝的手诏内容。郭元度也是聪明人,听说他要亲自带兵渡河,便起了疑心,但是他乐得要回一大半的兵权,也并不多问,只是暗中令人将此事报知唐康。有几个参军对仁多保忠突然要渡河北进深州,十分反对,拼命死谏,但仁多只是不听,众人又见郭元度外,主管情报的参军也不发一言,因知道他是仁多一派的将领,只道仁多掌握了什么新情报,最终也得做罢。
会议结束后,仁多保忠便率领一百余名亲兵,奔赴武邑。众人挥鞭疾驰,跑了十余里路,忽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呼喊仁多保忠名讳,众人皆不知又发生何事,连忙勒马停下,回头望去,却见后面竟有三十余骑正在拼命追赶,待这些人靠近之时,仁多保忠不由皱起了眉头。
原来仁多保忠以宣抚使司参谋官领兵,与郭元度这些见任领兵大将不同,他做守义公时,是没有什么亲兵的,平素跟在身边的那些随从护卫,人数也不多。不过如他这等身份,自有许多旧部、家丁、庄客,这些也算是久竖恩信的,离开京师时,他挑了一百多名家丁,充当自己的亲兵。这便是此时跟在他身边的这一百余骑人马,大多是西夏人后代,精于骑射,忠心可靠。自到大名府、阜城,他一路上又募集勇壮之士,如地方游侠豪士,也从禁军中选拔了一些人,将他的亲兵牙队,扩充到三百余人。但这次他却没有带这些人,因为他马上要面临的,是真刀真枪与辽人对阵,又是敌众我寡,这些人追随他时日太短,仁多保忠信他们不过,便将他们留在了阜城。
这三十余骑,便是仁多保忠留在阜城的亲兵。他们追赶上来之后,见着仁多保忠,立即翻身下马,跪拜在地。
“你们来做什么?”仁多保忠又是意外,又是担心,以为阜城出了什么变故。
这三十余人,相互对望,却不说话。过了一小会,领头的一人才大声回道:“俺们来求守义公带上俺们。”
仁多保忠看了他一眼,认得是在阜城招募的一个流民,叫做刘审之,便是深州武强县人,原是个屠夫出身,全家逃难至阜城,仁多保忠一日见着他力气大,又会骑马,来历可靠,便招他做了亲兵。这刘审之平日是个惹事生非的主,做了仁多保忠的亲兵后,还经常偷偷在阜城的酒楼与人斗酒打架,平时军棍不知吃了多少,这时他竟来请命,倒让仁多保忠十分意外。
但仁多保忠却也没什么好颜色给他:“带上你做甚?莫不成你还想回家去报仇?”
“回守义公,俺没仇可报。”刘审之跪在地上,高声回道,“辽狗虽然打下了武强,俺一家老小却跑得快,俺到现在都没见过辽狗长啥样……”
“那你还不给我滚回阜城去?!”仁多保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刘审之却是跪着不动,“还是要求守义公带上俺们。”
“为何?”
“守义公对俺们不薄,这是俺们报答守义公的机会。”
仁多保忠看着刘审之狡黠的眼珠乱转,一时不由笑出声来。刘审之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去看仁多保忠的眼睛,过了好一会,才又放低了声音,说道:“再者……再者,俺们跟了守义公,不趁这机会搏个富贵功名……”
说到最后,声音已细如蚊虫。
仁多保忠又盯着他看了一会,方才转身上马,冷冷说道:“你们要不想活了,我也不拦着。既要来,便跟上了。不过有一点,本帅军令如山,战场上令行禁止,谁敢出半点差错,我便砍了谁。今日你们不听将令,擅自来此,每人五十军棍,权且记下,回来若还活着,再行补上。”
说罢,一夹马肚,“驾”的一声,飞驰而去。刘审之大喜,连忙喊道:“谢守义公。”急急忙忙爬起来,招呼众人,跳上马背,拍马紧紧跟上。
众人马不停蹄,当日便到了武邑。第一营都指挥使袁天保、副都指挥使张仙伦、护营虞侯吉巡事先并未接到消息,都是十分意外,仓促出迎。仁多保忠一入军营,便下令第一营众将准备渡河船只器械,袁天保、张仙伦、吉巡三人原本都是极力主张北进,救援深州的,但如今深州已失,拱圣军全军覆没,仁多保忠却突然来到营中,下令要渡河北上,不免个个惊疑。
袁天保传了仁多保忠军令,便试探问道:“敢问守公义,咱们这是要开始反攻了么?”
“不错。”仁多保忠故意轻描淡写的回道:“吾奉令,要夺回深州!”
“夺回深州?”袁天保、张仙伦、吉巡三人,顿时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三人一时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接到的上一个命令,还是要严防辽军渡河,如何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要夺回深州?三将所在位置,是神射军诸营中离深州最近,知道深州如今辽军大军云集,仅仅是对面的武强,辽军萧阿鲁带部,人马便不下数万——早时不救,此时却要反攻,不免晚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