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程牧磊瞟她一眼,只冷冷丢下一句话,便径自起身往门外走。
她跟小时候一样的软心肠,在他眼里看来只是愚蠢。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雪蔷不服气的紧随在他身后,一片好心竟被说成幼稚,让她煞是气恼。
“我说你蠢!”程牧磊遽然转身,怒气腾腾的骂道。“你不记得吗?小时候,有一次我妈在厨房里抓到了一只老鼠,当时每个人都在讨论该怎么弄死它,你却含着眼泪说它可怜,还趁着大家不注意时放走了它,可是接下来那只老鼠做了什么?它咬了你一口!这个伤痕没让你学会教训吗?”他愤然翻过她的手,要她看清自己白皙的手背上那块月牙形的疤痕。
只要受了伤就能学会教训吗?雪蔷怔然看着自己手上的疤痕,心酸得发疼。
要是她真学会了教训,何以十八年前程牧磊狠心在她心底烙下伤痕,如今她还义无反顾的回到程家?
就因为这么一句——我们需要你?
程牧磊说得对,她的确傻得可以。
“随你的意吧!”雪蔷再也无话可说,漠然一笑,转身走进厨房。
她最该同情、关心的是自己,不是别人,为什么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她还想不通这个道理?
“你去哪里?”程牧磊粗声的问道,打死不愿承认她唇边那个冷淡无心的笑容让他难受。
“去厨房放捕鼠夹。”雪蔷淡淡回他一句,随即隐没在两片红帘后。
程牧磊瞪着她消失在门帘后的纤细身影,手上的捕鼠夹顿时仿佛沉重得让他握不住。
他残忍?是的!从如萍走后的那一刻开始,他对待她的方式就只能用“残忍”这两个字来形容,而她就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总是默默的承受他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
然而,现在的她不同了,她不忍耐、不再委屈,她用她的固执和倔强跟他相抗衡。
她以为这样就会使他不安、难受吗?
不,她错了!她不会使他难受,他对她的感觉始终只会有恨,一如他过去十八年来所坚持的。
握紧了手里那几副沉重得似乎提不动的捕鼠夹,程牧磊毅然转身,迈开大步往果园走去。
对待任何东西都不需要感情,那只会让他心伤!唯一明哲保身的方法便是让自己的心坚硬如石,不带感情。
因为石头没有心,绝不会伤心难过!
第六章
说不在乎,她却仍忍不住担心。
风大的夜晚,躺在房间里的雪蔷听见程牧磊开门出去的声音,知道他又上果园去巡视了。
他不该去的!今夜风这么大,天气还那么冷。
听着窗外萧萧的风声,忙了一天的雪蔷早该合眼休息了,然而,心底一股莫名的担忧却让她始终难以成眠。
辗转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放弃睡觉的念头,自温暖的被窝爬起,随手抓起一件羊毛外套,蹑着脚步下楼来到前廊。
程坤平夫妇依乡下人惯有的作息早睡了,大厅里灯光全暗,只留下廊前一盏小灯,等待晚归的程牧磊。
雪蔷站在廊前,远眺着远方,天边的冷星与明月衬着阒黑一片的林间,此情此景不见诗意,却反倒像是某种诡异的坏兆头。
山中夜晚寒意正浓,夜露沾湿了排列在廊前徐晓贞所种的兰花,细长的叶片在月光下闪着奇异的光泽。
拉紧了肩上的羊毛外套,雪蔷轻搓着双手借以驱逐寒意,在一口口呵出的白色雾气中,她终于看到了阒黑林间有一个自远方黑暗中逐渐清晰的身影。
是程牧磊!她下意识就想转身逃回房间。
然而他那不自然的步伐却教她起疑,直到他的身影渐近,她清楚看到他纠结得死紧的眉头和死白的脸孔。
精确的职业直觉让她的目光本能往他脚下梭巡,当她的目光触及他脚上那怵目惊心的鲜血时,心脏倏然紧紧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