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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庙后,一人一马安静地等候在暗处。
危怀风回来时,仍是孤身一人,乍看起来和走前并无两样,然而周身气质迥异。
岑雪知道,那是杀人前和杀人后的区别。
破庙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全都听见了。裴家寨人喊着“有鬼”的声音,众人慌乱奔逃的声音,以及裴大磊被利刃切断的森冷笑声……一声不差,全都落在了她耳里。
岑雪想,杀人该是一件令人惊悚的事,杀过人的人,更应该是令人恐惧的。
可是危怀风身上并没有那种令她悚然的恐惧。
夜色昏黑,危怀风一步步走来,人极高?,眉骨底下?落着阴影,脸庞有些脏,衬得那双眼?睛更亮。他没往她看,目光像入鞘的刀一样收着,待走至马前,往马背挂上一包裹后,便翻身上马。
岑雪仰着头看他,他脸庞上的脏污果然是血,喷溅状的血珠落在他俊美的脸上,令他看起来多了种诡异的冶丽。
岑雪没多想,捏起袖口为?他擦拭。
危怀风本来要俯低去握缰绳,身体一下?僵住。
岑雪专心为?他擦拭着脸上的血污,指尖不经意划过他鼻梁,后知后觉二人鼻息相触,才倏然回神,目光颤动?。
危怀风垂眸,他的睫毛黢黑浓密,垂下?来时,在眼?睑处投落两片薄薄的扇影,像栖息在岑雪指尖的枯叶蝶。
二人目光对上,他忽然一笑,眼?底又?焕发出那种明亮的神采。
岑雪赧然:“笑什么?”
“没什么。”
危怀风笑声喑哑,凝视着她。
岑雪闪开眸光,接着为?他擦净脸颊底下?的血迹,擦完后,转回身,故作镇定问:“裴大磊派人攻了危家寨?”
“嗯。”
“那赶快回去吧。”
危怀风不应声,双臂从肩后环过来,岑雪几乎是惯性?地往后靠,陷入他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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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危家寨时,危怀风走的是一条岑雪从没来过的路。
岑雪想起当初来危家寨时,危怀风回寨的时候并没有经过岗楼大门,料想寨里另有入口,想来便是这一条。
裴大磊先前在破庙前说,要危家寨给他陪葬,那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藏着后手?。岑雪若没猜错的话,掳走自?己应该只是裴大磊、何?建计划里的一环,他们真正要算计的是危家寨,借自?己支开危怀风,是为?“调虎离山”。
那现在,危家寨的岗楼大门十有八九是被裴家寨的人包围了。
念及此,岑雪不由担心起寨里的情况。
便在这时,一股阴风擦着头顶掠过,岑雪尚不及反应,危怀风握在缰绳上的手?突然暴起青筋。白马“咴”一声,迅疾掉头,冲入树林另一侧,前方?又?有亮光射来。
“当心!”
岑雪惊呼。
危怀风勒马,掉头避开前方?射来的一波弩箭,藏入树后,岑雪顺势拔掉射落在树干上的一支箭,认出箭镞上的标志,讶然道:“这是官府的箭!”
危怀风看来一眼?,不否认,岑雪惊疑:“裴大磊叫来了官府的人?”
“兆丰县县令是他舅老爷。”
说话间,又?有一波箭雨袭来,树林里似处处埋伏着弓弩手?,危怀风目光锐亮,策马蛇形,甩开身后的伏击。
岑雪便要再说话,被危怀风伸手?在头顶一压:“低头。”
弩箭擦身飞过,“唰唰”射入树干,危怀风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驰入一条夜色婆娑的偏僻林径,便要顺着这一片茂林突出重?围,厚积的落叶里突然飞起来一条铁链。